恰如他求学时分一般。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选择挺无趣的,以前读书就在中央军校,后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中央军校任职。”言云鸣感慨道,“和你们这些越走越远的人相比,我总觉得自己一直守在原点。”
他说道:“我还记得玛希,当初她可是暗恋了你好长一段时间,为了追你,坚持不懈了一年多,结果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言主任的语气里有些年少时分旧事的调侃:“后来军事演练,她和你撞上,就愣了半秒,直接被你一枪送下了战场,成功成为当年的第一滴血,以如此悲催的句号为自己的暗恋结了个尾。”
蔚起:“嗯。”
“我们以前也就拿这事笑笑,得知她的死讯的时候,其实这个消息已经滞后了一年。”言云鸣深吸一口气,“在那之前,我以为下次见面,我还可以拿这事逗逗她。”
“谁能想到,那个在军事演练成为首杀后、哭得泣不成声的姑娘,居然是主动申请负责断后。”
蔚起阖上了眸子。
言主任继续回忆道:“还有明秋。”
蔚起点头:“蒲明秋。”
言云鸣:“其实他本来和你是没什么交际的,不过当时的狙击训练,他被分配到你身边,开十枪愣是七枪没中,还有四枪落你的靶上,当场把你送上了全场第一。”
蔚起:“不算那四枪我也是第一。”
言云鸣乐不可支:“当时因为你十枪都是从一个弹孔过的,所以乍一看你靶上只有五个弹孔,教官差点以为你脱靶了一半,结果后来看AI定位计数,才发现你们俩奇葩。”
“嗯。”蔚起没有否认。
“当时他身边还有人笑话他,也是和你同列队狙击,那人话说得挺难听,大概就是说蒲明秋身为一个Beta,准头连旁边的Omega们都比不过。”言云鸣瞥了一眼蔚起,“那个时候……你全程都在旁边听着,不言不语地重装着自己的枪械。”
蔚起浅浅饮了一口茶盏中的水。
言云鸣:“后来第二轮射击,说话不干不净的那个人,十发子弹,十枪都没有中靶……AI定位计数时候,你居然也一枪都没有中靶,你的十发子弹枪枪命中了他的十发子弹,全部拦截。”
“失手。”蔚起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对,就这样,就你现在这样!”言云鸣轻拍了一下桌子,眸光有神,“第二轮打靶结束之后,你就把狙击枪一放,护目镜一摘,用现在这种态度很无所谓地说,‘失手,脱靶了’。”
言云鸣:“话说……平时你挺低调的,那次算难得为别人出一次头吧。”
蔚起平静道:“意外。”
言云鸣:“得得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从那以后,明秋把你当朋友了。”
正说着,他无奈地笑着,继而懈力,唇畔有些惆怅的兴味来:“毕业那年他的狙击成绩是年级第一,正式入伍后,明秋牺牲,也是在一次狙击任务上。”
“十二位狙击手,他是唯一一位完成任务的。”
蔚起没有出声,静默冷沉地垂眸,仿佛在观察着水中的倒影。
盏中照彻天地一方,却难照昨日。
言云鸣呓语一般:“明秋、玛希、易斯、息泽、贝蒂,李教官……那一年的边境线,太多人的时间停摆在了那里。”
君埋泉下,我寄人间,泥可销骨,雪未满头,佳期难重,恍然如梦。
他的同学们,老师们,战友们;他们都走得太远太久,少时求学,指点江山,风华意气,一切尽成往事不可追。
奔徙不负返,故人无处渡。
少年不老,少年已死。
唯光景依旧。
“蔚起。”言云鸣说道,“其实有时候我总会有种错觉,觉得其实我们还没有毕业,大家都还在中央军校,我好像一个转身,就可以偶遇你们。”
蔚起:“……嗯。”
也是那一年,言云鸣才后知后觉地惊觉……其实蔚起一入伍,带着旁人眼底中央直系大好的前程,去了本不该去的边境线,那里遥远苦寒,恶劣得几乎一辈子看不见尽头。
在言云鸣的视野中,蔚起仍是那副从容镇定的模样,眉宇清淡,没有一丝的波澜;他捧着那半盏白水,指尖冷白,眸色幽黑。
他与蔚起相识二十余年。
“你说一样,又该是怎么个一样法呢?”言云鸣的嗓音透着与他平日风格不符的凉,“是演习结束、玛希哭得泣不成声的时候,给她递了一张纸巾的‘我很抱歉’,还是为了蒲明秋‘失手脱靶’的十枪。”
蔚起低低垂眸,杯中无色的水波荡漾。
——祁红透金色的茶汤荡漾。
温润青年递茶的眼神雀跃期盼。
言云鸣:“蔚起,即便现在,你二次分化为了Omega,可其实本质上,在此前的人生,你是个Alpha。”
——二次分化,太恰好了。
言云鸣:“而你又太习惯保护别人了。”
——而他又太孱弱。
言云鸣:“他很漂亮,才华横溢,连简单的交谈都是体贴入微的,精致美丽得像一只蝴蝶,大一点的风都可以把他脆弱的蝶翼撕碎。”
——猝不及防的初见,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算计。
言云鸣:“他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真的太美好了,令人沉湎。”
——满心满眼,熠熠生辉,引人欲醉。
言云鸣:“就连出现在你眼前,都那么无辜无害,我见犹怜。”
摇摇欲坠,仿若危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