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睡的时候，偶尔第二天醒来，被子也会横七竖八地盖在身上，似乎同样昭示着昨晚他大概也许可能睡的不是那么的……规矩。

不过自己一个人睡，无所谓了。

至于住院的时候，陈觅每晚都睡不安稳，身上还有仪器，压根就没有睡着以后乱动的机会。

他漱了漱口，发现自己也没法控制，于是长出一口气，决心认命。

推开门。

卧室里，台灯下，男人戴着细框眼镜，身着睡衣，靠在床头，手里卷着一本书。

屋内地暖开得很热，陈觅甩开拖鞋，从侧面掀开被子，把自己老老实实地团进被窝里，毫不越界。

严豫川看似眼皮都没抬，实际一颗心已经拴在陈觅身上了，余光里，陈觅下半张脸掩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也许是瞌睡才含泪的眼睛，半睁半闭地阖上略长的睫毛，乖的不可思议，完全看不出白天那副倔强的模样。

按理来讲……五分钟以后，他就该睡着了。

陈觅出院以后精力还是不好，睡得相当早，严豫川基本上是每天数着他的呼吸声，听到他睡熟为止。

今天也大概不例外。

严豫川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草草浏览过内容。正准备翻下一页的时候，旁边本应该睡熟的陈觅突然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索着握住了他两根手指。

严豫川一惊，还没等他翻身起来检查陈觅的身体状况，陈觅先含含糊糊、半梦半醒地开口了：“哥，晚上睡得离我远一点，不要踹到你。”

然后自己闷头又睡了。

留严豫川一人哭笑不得，躺回去继续看书。

一个晚上，严豫川就认识到了，陈觅说的都是实话。

之前和陈觅睡一个屋，就知道陈觅半夜不大老实。但他没想到，睡陈觅紧旁边，居然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他刚躺下，旁边的人就像小动物一样，磨磨蹭蹭地贴了上来。

先是小腿压小腿。

两人穿的都不是长裤，陈觅虽然清减许多，但身高摆在那里，腿还算得上长且匀称。严豫川想挪他下去，兜手一摸，滑不溜手，腿上竟还有些软肉，意外的好手感。

小心翼翼地摆弄完，长松一口气，再躺回来，

这还不算完，腿下去了，陈觅还要哼唧两声表示不满。然后立马来抢他的枕头。

脸蹭过来，占住一个枕头边。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去。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严豫川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近到几乎能借着月光看清他脸上的细小绒毛。

从细细拧住的眉毛，到湿润的嘴唇，这人霸住自己的领地，还要再往前一步，严豫川下意识后退，结果差点掉下床去。

堂堂严大教授，睡着睡着掉下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简直能成为一年的笑话。

枕头让出去就让出去吧。

严豫川帮他拨了拨枕边的头发，免得他自己扯到。结果这人占住枕头以后，就要打横来睡。被子扯的乱七八糟。

眼见脚就要撞上床边柜子了，严豫川眼疾手快地伸手往回一捞，把人整个兜进怀里了。

这才长出一口气，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都是汗了。

被这祖宗给吓得。

刚才还觉得人家乖呢，马上睡着了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结果你还拿他没办法。

好在陈觅看似动作多，实则身上没什么力气，怎么摆弄都是软绵绵的。

严豫川也没别的法子了，试图“暴力镇压”，把人整个儿搂住，被子一罩，睡觉。

搂进怀里，才惊觉刚才腿上的软肉，大约就是仅剩的了。

确确实实吃了太多太多苦头了。换任何一个人来，都称得上是非人的折磨。

脊背上，手腕上的骨头突出到硌手，严豫川顺着揉了揉他脖颈下面的脊骨，陈觅绷紧的背一下子便松懈下来，自然而然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严豫川一愣，把人往更近带了带。陈觅窝在他怀里，竟然意外的契合，像两枚合适的机械零件，咔嗒一声，对上了每一个缝隙。

原来把人抱在怀里，才能安下心来。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怀里的人，难得放心地任由自己睡沉下去。

陈觅在熟悉的气味里，睡得格外安慰，甚至舒服到不想睁眼。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结果比意识清醒更早的，是胸腔说话发出的震颤。

“醒了？”

陈觅这才发现，一条手臂牢牢地把自己箍在了旁边人的怀里，自己的脚还搭在对面的身上，额头抵着肩膀，刚才胸腔的震颤自然就来自肩膀之下。

按理来讲，这时候，他应该走一套震惊，质疑，争吵的常规套路。

但是都这么大的人了，他又清楚自己睡觉不够老实。以及严豫川的怀里实在是太舒坦了，冬天里的阳光懒洋洋的照下来，催人入眠。

陈觅眯起眼睛，只觉得可以再来一觉。

严豫川看着这只赖在怀里过冬的大猫，忍不住又要失笑。

结果刚一笑，就被快要二次睡着的陈觅，十分不满地伸手捂住嘴巴。

说是捂住，但也只是轻轻把手指并拢，贴在嘴唇上面。

然后颇有些凶巴巴地威胁过来：

“不许笑，不许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