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想法被他的学生知道了,大概会跪地用宽面条流泪脸求高要求的严教授对自己的论文也心软一点。
学着陈觅的样子同方向靠在桌子上,严豫川仰头让冰水流进喉咙,然后慎之又慎地开口。
“陈觅。”
看见对面的小卷毛仰头望过来,又担心自己是否措辞不够谨慎,搞得陈觅一头雾水。
“今天有朋友想开车去隔壁林场露营。”
“要出去透透气吗?”
陈觅楞了一下,刚想拒绝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又确实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他自己懒得很,没有人带的话。大概就会一直在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转悠。
虽然门前景色就很漂亮了,但反反复复看确实会腻歪。
有点心动啊。
严豫川看陈觅默默垂下眼睛,他眉骨很高,自然而然地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
表情很冷,但是手指没忍住在杯子上敲击的几下,已经暴露了陈觅有点感兴趣的事实。
“如果不想再睡,可以回去洗漱收拾了,我们现在就出发的话。”
严豫川抬起手来看了看表。
“说不准可以赶上看日出。”
“那你朋友呢?”陈觅放下杯子,双手抱胸。“需要等他们一起出发吗?”
严豫川放下杯子,拉开冰箱。
“只约了到达的地点和时间。”
感觉好像不够详细,又顿了顿。
“有几个朋友不在这边住,他们离得比较远。”
有点意思,陈觅心动加倍。
带相机去吧,他背了两只苦等了五个月才到货的新镜头,带过来以后还没有拿出来用过。
好久没按快门了,有点手痒。
开到林场要三四个小时,陈觅本来打算和严豫川轮换着开的,结果上车以后很快就睡着了。
好神奇,明明这几天困得要命也睡不着的,怎么一到车上就睡得这么熟。
再一睁眼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陈觅睡着以后头就不自觉地靠在了车窗上,脖子歪的有点痛,但是心情好多了。
生病以后特别能理解古代失眠的暴君,真的会有一种让全世界毁灭的冲动。
如果这时候再来几个不长眼的,管你是贤臣还是名将,一律大手一挥拖下去斩了。
他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刚想伸手缓一缓僵掉的颈椎,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罩住了。
怪不得这么暖和,陈觅盯着外套发呆两秒,转头发现车里暖风也开上了。
严豫川拿了一个平板正在看文献,难得戴了一副无框眼镜。
感觉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犀利感,平常严豫川沉默且不突出的时刻更多,尽管身形高大,却很平和。而此时此刻他依然沉默,却有一种格外说不出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存在感强了很多。
说起眼镜,陈觅习惯性地往脸上轻轻一推,意外地推了一个空。
摸了摸外套,没有,摸了摸口袋,也没有。
眼镜呢?
“眼镜在面前的储物抽屉里。”
严豫川锁上平板,反手放到了后座去。
“你睡着了以后压住眼镜框了。”
陈觅于是像小猫洗脸一样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从抽屉里翻出来自己的黑框眼镜。他不怎么近视,但是散光有点高,医生说戴眼镜能延缓散光度数增加的速度,他也就乖乖戴着了。
而且戴了眼镜以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陌生人把他错认成女生的次数大大地减少了,这也算得上是个额外的好处。
严豫川亮出手机屏幕,把时间指给他看,又示意他看车窗外面。
“看来我醒的刚刚好。”陈觅捏着眼镜趴在车窗上,看见天边翻出来一点鱼肚白。“跟严哥出来一趟运气都变好了,我以前从来赶不上看日出的。”
严豫川没有回话,但是做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倾听姿态。
陈觅有一瞬间想说一点真心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毕竟已经不是十九岁时随便拉一个人都可以聊天的年纪了,人与人之间无形的墙壁比他少年时想的要厚的多,他站在墙的这头,望着对面的严豫川,实在不敢迈步上前。
只能笑一笑说工作太累实在是起不来,而且运气太差总是刚好睡过头。
说完发现身后半天没有回应,再次回头一看,刚好碰上严豫川伸出的手。
一瞬间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陈觅期盼过很多人可以主动朝他走过来,但是后来发现,期盼就是期盼,落空才是常态。
但严豫川出乎意料地一伸手,刚才那堵无形的空气墙就好像被他的手穿透了一般。
两个人此时此刻凑的有些近了,近到陈觅可以看见眼前无框眼镜上的反光。
严豫川小心翼翼地理了一下他额前的卷发,陈觅这才发现头发有点遮眼睛了,怪不得眼皮有一点痒。
“好了。”
男人很快坐了回去,摘下眼镜,定定地看过来,像在做一个承诺。
“没关系。我可以叫你起床,不会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