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贿事实清楚,群臣口诛笔伐,百姓恶斥怒骂。
正月十二,血染午门。
李少监车裂,工部十三人及其修缮工人一百余人就夜斩杀。
次日,李氏满门迎来了最终的审判。
鹅毛大雪盖不住鲜血,或许只有她知道,他今后的结局。
而书中的寥寥数语便走完了他悲壮的一生。
莫风橙的心悬着,久久不能落地。他的官袍洗了又洗,他的鞋子底部都被磨平,就这样一位老者,硬生生被打上贪污的烙印。
名声扫地,史官执书,遗臭万年。
李少监笑了笑,“昨夜下了场大雨,派人搬了木材良久才完工,不然都生了霉,被虫蛀空便用不得了。”
他说着,掩唇咳嗽了起来。
“大人莫见怪。”
苍玦摇头,与他一同走着。莫风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少监大人注意身体,修缮一事,急不得。”
李少监长叹一口气,“我何尝不知,但圣上催促,我们定当竭尽所能,加紧工期。昨夜的雨又将未注好的泥浆冲垮,只能昼夜不停地抢修。”
他看了眼周围人,压低声音对苍玦说:“先前给大人的信,不知大人有无收到?”
苍玦微微点头,“只是不愿回,我知晓李大人心意,行事不必过多揣测,遵从本心便好。不回,这于大人而言,是件幸事。您的那份信,我阅后已焚。”
李少监顿了顿,停下步伐,长鞠一躬,“多谢太尉大人谅解。”
他听懂了苍玦的言外之意,这封信是他考虑欠妥,若是苍玦回了信,二人之间往来若是被有心之人发觉,认为他有所结交,传到了陛下耳朵里,他就触及了圣上的逆鳞——
结党营私。
苍玦轻扶他手,“李大人客气了。”
李少监起身,苍玦同他和煦一笑,而后朝阶梯上而去。
莫风橙回头看了李少监一眼,他从容地半提官袍,步履缓慢,但踩的每一步阶梯都很实。微笑同经过的同僚问候,却无一人与之同行。
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心有不甘,他不该是这样必死的结局。
李少监素来公正中立,不党同伐异,不与旁人私交甚密。党争,磨不平他这样的顽石。
当时书中相关的记载很少,只说他被人检举贪污,检举之人是工部的一个侍郎,具体名字根本记不清。
“大人。”莫风橙忽然叫住了苍玦。
苍玦停下,望向她。
“李大人年迈,今又感染风寒,这让属下想起了我年过古稀的阿翁。工部能人诸多,属下觉得,能否不让他插手修筑城墙一事,不让他操劳,让他先调理好身子,将公务暂缓。”
苍玦盯着她,铅灰色的眸子渐冷。莫风橙在这样的注视下,脖颈上沁出了汗。
“你在妄议朝政。”
莫风橙当即跪下,腰背挺得很直。她身上发了汗,顶着他灼灼的目光。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看到他,想起了自己过世的阿翁,在阿翁离世前,也生了大病,咳嗽不止,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莫风橙没撒谎。
她的祖父受不住风寒,仅在病床上躺了几天,没等到春暖花开,在一个短暂的冬天,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年老之人,一场小小的感冒风寒,便能轻易摧垮人,摧垮了一个家庭。
莫风橙俯首,额头重重地磕在手背上。
“请大人考虑属下所言。”
良久,苍玦没说话。
廊道两侧没了人,他们二人一人站立,一人跪地,死一般的沉寂。
苍玦看着她的模样,背对她一挥袖,冷冷道:“滚回去,自领五十鞭子。”
“大人......”
“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
乾元殿。
“臣有本启奏,策清军中尉周慕之失职一事当重罚,否则难安民心呐。”
“周慕之不配任中尉一职,赐福节出此差错,惹得神明不悦。现下城内人心惶惶,更是罪大恶极!”一人指着周慕之的鼻子骂,气得胡子都哆嗦。
“陈阁老,您怕是糊涂了吧,周中尉守卫京城多年,现下那些小偷小摸,何人敢造次?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城内死人了,也是苦劳。”一人在他身后幽幽开口道。
寂明觞揉了揉眉心,吵得他头疼。
“陛下,现今百姓已撤销诉状,那些失踪之人,均找到。他们大部分迫于生计,不堪重负自缢而亡。还有一些,意外而亡。”周慕之派人送上和解书,说道。
苍玦垂下眼眸,眼底晦暗。
朝堂议论纷纷。
“这......”
“笑话,自缢?这么多人,恰巧都选在了赐福节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