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着咬掉一块肉让他长记性去的,自然轻不到哪儿去,若不是柯夏皮糙肉厚,这一口已经见血了。
“主人,很、痛、吗?”柯夏皮笑肉不笑,双眸发绿盛满怒意。
南谌松了嘴,微微弯唇,哑声说:“凤儿,小僧不痛,别担心。”
柯夏冷笑着推开他,咬牙切齿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妖僧,别叫我凤儿,我不叫这个名字。”
落在外人眼里,两人耳鬓厮磨,便是相依为命,主仆情深。
“请吧,四皇子殿下。”萧之荣跨上战马,又一次居高临下看着他。
南谌垂着眸子,右臂无力地耷拉着,努力了几次都没靠自己站起来,他有些着急,脸色苍白,破裂的唇崩出点点血珠,柔弱得好似下一刻就会彻底晕过去。
见此,萧之荣不得不下马来扶,南谌抬起汗湿的脸庞,道了声谢。
“还能走吗?末将失礼。”
没等他回答,萧之荣就弯腰准备把南谌抱起来上马,后者巧妙的靠着晕厥的动作倒向置身事外的柯夏,摇了摇头,逞强地扯开唇:“不敢劳动大将军。凤儿——”
柯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从善如流地躬身,伸手,然后将南谌一把扛在肩上,单手叉腰,朝萧之荣抬抬下巴,示意他走前面。
南谌剧烈地咳嗽着,大有就这么咳到仙逝的趋势。
有人于心不忍,劝他:“你还是抱着他吧,他都病成这样了。”
“是啊,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管主仆分别了。”
“唉,要不是四皇子乃九世灾星,我肯定愿意抱的呀。”
“那模样太俊了,可惜……”
柯夏皮肤黑,火把离得远,生气也看不出来,面沉如铁在他脸上毫无用武之地,南谌悠悠轻笑,顺手在他后腰性感的腰窝上摩挲揉捏,在他僵直的瞬间,南谌及时收手,改摸为拍。
“凤儿,抱我。”
下山的路很长,夜深人静,春华秋实在此山中归于沉寂,枫叶红满树,林径小道上一行行兵卒掠过,柯夏抱着南谌走了半个时辰,不见疲态,甚至有闲心赏花赏月。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穿过杂乱的脚步精准传进南谌耳中,意外地平复了些他心底的恶念,他甚至能闲下来想柯夏的脚底板到底有多厚。
南谌侧过脸,本想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眼前是放大的一点黑莓,鼻尖充斥着清新草木香,倒是没有恼人的体臭,他默默转回脸,双眼放空,虚虚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寺院高塔,火光冲天,后山那把火终于烧到了前院天机塔。
几代高僧的努力付之一炬,可如果他不这么做,寒山寺和北苍国紧密相关的辛密被人找出流传,天下又将遭逢大乱,所以那些东西还是扬成一把灰才能让他安心。
讨厌的气息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冲什么来的,萧之荣或许察觉了,也或许没有,沉默地领着军队下山。
只有他一人骑马,山路陡峭,马匹难行,若不然,柯夏还能轻松些。
四周都是整装待发的盔甲军,南谌低声问柯夏:“那些人……?”
不知怎的,柯夏就是知道他问的后面那些尾巴。
有镇远大将军在,那些流寇不敢冒险,应当走了才是。
“杀我的。”他又冒出个鬼点子,真诚地看了一眼南谌,目光诚挚,“主人,他们冲我来的,我去引开他们,保护您。”
南谌哪里不知道他想借此逃跑,他温柔地笑了声,“无力”的手指藏在僧袍下,揪起这人紧实的小块皮肤狠狠一转。
“小僧既许诺命运与共,断不会抛下你。”
柯夏眼皮抽搐,步伐凌乱了一瞬,默不作声,假作不小心地踢上突出的石块,往前跌去,惊慌大喊:“主人!”
南谌闭眼叹息,护好手臂咕噜噜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如愿以偿“晕”了过去。
就在柯夏手忙脚乱快要一脚踩到他脑袋上时,旁边的小兵拉了他一把,对他抱了这么久才手软表示敬佩,又说快到山门了,再坚持一下。
所有人都对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四皇子避如蛇蝎,柯夏本以为能甩开这个麻烦,却被告知这一路上只他一人照顾四皇子。
看着面色惨白无知无觉的南谌,柯夏不动声色地甩了甩胳膊,将人扛在肩上故意往上颠了颠,哼笑着小声说:“妖僧,你还挺招人厌的,活该。”
“诶,我都这么帮你了,把那什么破经文解了吧?我也不计较你杀我那么多次,咱俩一笔勾销。”
“怎么样啊?你吱一声,又装死,假和尚。”
方才禅院中心肠软的人可能不知道南谌灾星的名头,不然恐怕比这些小兵躲得更远。
这种小打小闹过于幼稚,伤不了筋动不了骨,南谌一笔笔给他记着,来日报答,被柯夏痛击过的腹部遭此一劫,五脏六腑都翻转绞痛起来,痛得他想吐。
夜里,萧之荣的飞熊军拔营起寨,兵马星夜飞驰,后面跟着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里躺着个尊贵又下贱的皇子,生死难测,随行军医重新给他的伤口包扎了一次,换了柯夏上车伺候。
车内二人被颠簸得头昏脑胀,柯夏一把拉开车门吼道:“会不会驾车?想死——”
南谌看准时机把他拽了回来,压在车上低声威胁:“小僧有一佛法,施主可想听?”
柯夏仰躺在车板上,腹内恶心,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忽的脸色骤变,南谌惊觉不对,连忙跳开。
可惜还是晚了,柯夏“哇”的呕了出来,秽物吐了南谌满身,灰蓝僧袍在灰尘扑扑的情况下,再添脏臭。
始作俑者抓着他僧袍下摆吐了个昏天黑地,临了还摸索着干净的一块衣料擦了擦嘴。
南谌忍无可忍,他没有柯夏那么逆天的恢复力,那道刀伤时时刻刻传递着剧烈的疼痛,丹田隐痛也皆拜眼前人所赐。
早知舍利子如此逆天,他刚从底座下扒拉出来就应该给吃了,而不是便宜了这个该死的玄阳。
马车内的呼吸逐渐粗重,南谌负手坐下,抬起右腿一脚踢向柯夏面门,破空声响起,柯夏眼也没睁,偏头抬手恰好将这一脚挡在耳边。
他轻啧一声,不耐烦道:“不就是借你衣服用用吗?我刚才陪你搭那么久戏台子,不至于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吧?”
“哼!”
熏臭味儿充斥整个车厢,南谌愤愤抽回腿,铁青着一张脸剥下外袍,胡乱擦了擦车板上的脏污,裹紧一把丢出窗外,露出贴身的白色里衣,如若再脱去绑腿,那就跟和尚一点关系没有了。
也不知佛珠被他藏在了哪里。柯夏想着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间,新生的皮肤生出越来越强烈的麻痒,渴望、哀求。
一开始,他将其归究于长新肉一般的感觉,能忍,但渐渐的,无名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费力吸了吸鼻子,鼻腔里满是之前从南谌头顶闻到的幽幽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