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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叁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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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没为这个哭过,因为从来没信。明楼是放了外勤,任务没结束,一切都只是“说法”。

五年没信,一从王天风口中说出来,他心里还是不信,可是,耳朵信了。

车在降速,起初是不经意的。阿诚想停下来,忍疼,流血,都很耗体力,特别累,而且冷,还困,可是这条路笔直笔直的,连个出口都没有,停不下来。

“那坏消息是什么?”他问了,却不想听。

“它不是坠毁了,是迫降之后,启动了自毁程序。”王天风用词谨慎。

阿诚隐约听出,王天风是在告诉他什么。也许是绝密,出于行动守则,王天风不能说,却要让他明白。

四季峡。阿诚看过它的红外地形扫描图,窄仄,迂回,像大地上一处缝合不善的旧伤,低空飞入那个区域,雷达捕捉不到,飞过去还有命在的话,是个掩蔽行迹的好地方。

迫降之后自毁,有生还的可能。可王天风说,是个坏消息。为什么?

在边境上,最坏的可能是什么?活着被抓回来,或者,成为邻国的俘虏?

只隔着一层纱。他竟没力气捅破它。

停下,阿诚在心里说。想清楚了,才能知道怎么去找那个人。他都快忘了,有几辆车还押着自己。

看见出口了。

阿诚冷不丁右打方向,旁车不得已也向右打,他把它压到护栏上,左边的车猜着他的目的,斜切过来,阿诚加速,那辆车在出口刹住一个急转,阿诚的车从它的车头撞了出去。

浪头冲上礁石一样,车身一掀,尾巴横甩,着地不稳,荡开,又漂出十几米,碰在路堤上,终于静止了。

意识往下坠。左肋的伤,像一寸满是刺的枯枝,把人挂住。

通讯器里王天风的话音落了,字句还在浮沉。

他说1076号法案下个月宣布废止,当地居民恢复自由了。

边境特别警戒区和凉河通讯站,都等着重建。你回去当联络人怎么样?想了想,毒蛇的班,也只能你来接。

阿诚想起了黎叔。想起黎叔的手落在他手上,那一握枯瘦寒凉,想起他说,我回凉河去了。

额边淌了血,把知觉唤回来。冷光打在挡风玻璃上,人向这边跑,车在不远处停下,枪响了。

阿诚伏在驾驶台上,暗握着风衣口袋里的枪。对方六七个人,有人拉开车门,就挟持他当人质,劫一辆车逃走。他想。

人来了,站定,拉开车门,身子探过来。

计划失败了。那个人揽在阿诚背上,把他从车里抱了出去。

阿诚抬起一只眼睛,瞥了一下又闭上了。唇角抿了抿。

是明楼。

握在风衣口袋里的枪蓦然抬起来,阿诚转头一望,十点钟方向,护栏后头有人,他开了两枪,一个撂倒了,一个掩入车里。

三点钟方向枪响,明楼俯了一下身,把抱在手里的人挡住。子弹划过耳边,风是烫的。

阿诚回头,车灯晃眼,他的手腕支在明楼肩头,循声开了两枪,那个方向没了声息。

对方的后援到了,车一辆一辆刹在护栏边,车门打开成了掩体,枪声响成一片。

明楼的车停得不远,子弹像雨一样打在车上,赶不过去了。

荒郊野外,迈过路堤,就是成片的芦苇。

明楼向芦苇丛跑,身后子弹追过来,阿诚又连开数枪,倒下去几个。没子弹了。

一人多高的芦苇一丛一丛分开,又合拢,望不见路灯了,阿诚放下枪,搂紧了明楼的脖子。

明楼的脚步没有慢下来,他一边躲开扫在脸上的芦穗一边说:“没事了,就下来自己走。”

阿诚倚定他肩头,赖着不动。

明楼笑了笑,没让他瞧见,往更深处走。

阿诚抬手拨开一帘一帘芦穗,人渐渐清醒了。

他见过这片白芦,在梦里。是他的一处记忆,也是一个预言。

他想,这就是终点了。

有几句话,不说就来不及了。

“哥,你听说过董岩么?”

“你今晚放倒的那个董岩?”

“是,也不是。”

阿诚说,空军有过一个董岩,三十几年前在边境警备队,遇上邻国巡航机越界,他执行驱逐任务,和对方发生冲突,两边都坠机了。后来生还,平步青云,一直升到国政院军事顾问。

他说,对比了董岩入伍那年采集的虹膜数据,和如今这位并不是一个人。他说,翻了那几年的报纸,坠机证据很确凿,有人质疑生还者的身份,当时力排众议的,是汪芙蕖。

五年兜兜转转,两句话就说完。阿诚心底清明无比,知道这会,是真的回光返照。

明楼说:“我知道。”

阿诚又说,苏老师是国家会议委任的特别检察官。她说姐姐……可能不是意外。

那是在明台的小学毕业式上。

阿诚来晚了,小家伙们正合唱毕业歌。观礼席一层坐得太满,苏老师领他上了二层,两个人并肩倚栏,向下看着小朋友里头最好看的那两个,钢琴伴奏,还有领唱。

歌快唱完了,苏老师说,她受命调查汪芙蕖已久。

明楼说:“我知道。”

他找了一块空地,把阿诚平放下,俯过来吻他。风衣,衬衫,一件一件扯下去。

也许是想明楼想得狠了,临了还做这样的春梦。阿诚双手环住明楼,迎上他的吻。他模糊地想,这个世上,还是别的世上,能牢牢抓住这个人的,就只有这么一会了。

布条洇透了血,明楼解开它,取出一小瓶药,洒在伤口上,阿诚疼得叫了一声,想起不是地方,又收住,余下一半全是委屈。

明楼想笑。从前缠绵起来,倾尽所有地对他好,也没听他这么千回百转过。

他把阿诚身上褪下来的衬衫撕成几片,揽到身后,一绕一绕把人缠起来,力道大了,阿诚一疼,就咬了他的脖子一口,他以吻来镇压,他就推他,推不走,就在背后打了他一拳。

阿诚把余下的力气全都用上了,挣扎得好像明楼欺负他似的。伤心,也全都用上了。

他想人到了最后,真的说不出什么心里话。

他想说他有多喜欢哥,他想用一个从没用过,也从不敢用的字,来描述他的喜欢。可又一想,他哥是正经人家,他说了那个字就撂开手,像个骗子,对不住他的话,还不如不说。

阿诚没力气了,对周围动静一无所觉。

明楼听见了沙沙声,不是风。有人正沿血迹找过来,手电光在芦叶间忽明忽灭。

他把阿诚的伤裹好,风衣拢好,又脱了外衣,盖在他身上。他摸到他的枪,装上弹夹,握进他手里。他抓过他的两只手,叠在一起,压住出血点。

他哄阿诚说:“伤口不深,血流得这么快,是你静不下来。别说话,别动,除了我,什么都不许想。”

八成伤了近心血管,才裹上几层,血又渗出来。他没告诉他。

阿诚心里明白。他说:“明台的选修课,没选艺术,他选的是社会。”

明楼说:“我知道。”

什么都知道。

阿诚说:“你怎么这么,坏。”

那个字念得很轻。

十米开外光线一打,有人来了。

明楼解了手表,扣在阿诚腕上。表壳里有追踪器,王天风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

他吻了一下阿诚的额头,悄声说:“还能更坏。”

说完站起来,往远处跑。静止的芦苇丛,一下子动荡起来。

那伙人打了唿哨,咬住那道行迹不放,脚步和喘息,从阿诚身边一掠而去。

大片芦苇上空,枪声又远又稠,像天边的闷雷。听不出哪一声是明楼的。

密不透风的黑暗来临之前,阿诚恍然记起,明台快十五岁了,还没给他讲故事。

他想等明楼回来,听明楼讲,就像明台小时候,两个人挤在单人沙发里,听他讲“砍掉他的脑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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