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自安正翻阅典籍,见她入座,亲自倒了一杯热茶,这才慢悠悠道:“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呆在这里不好吗?”
画皮瑟缩了下,无端读出一股冷意。
好可怕。
怎么能这么想!
画皮惊恐地将念头丢出脑海,连声愧疚解释道:“我呆在这,会给你添麻烦的吧?”
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可不是好妖怪该做的事。
烛火的微光照在怀自安脸颊上,朦胧的脸颊轮廓,他脸上冰冷的神色也如潮水褪去,他微笑安慰道:“不是麻烦。”
怀自安轻声道:“若你过意不去,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画皮眼睛一亮,着急表现自己道:“当然可以!”
他笑容很礼貌,问题也无关紧要般问:“你们画皮妖,只要见过一次,就可以分毫不差的模仿出来吗?”
画皮言之凿凿道:“可以的。”
怀自安若有所思道:“就算是画像,也能模仿得维俏维妙吗?”
画皮肯定点头道:“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画皮天生就是模仿的佼佼者,没有任何伪装可以逃过她精锐的双眼。
可初生的她尚不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值得言说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烛火被一阵风吹灭,昏暗房间中,只听见怀自安酥酥麻麻的笑声。
怀自安起身将《画皮妖》典籍放回书柜上,回身笑道:“那么我明日,可以请你帮个小忙吗?”
日升西落,晨光熹微。
身姿曼妙的女子手持团扇,袅袅婷婷穿过开满牡丹花的庭院,优雅地来到怀自安身边。
“真像,”他温和地夸赞,目露欣赏,“很美丽。”
画皮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轻车熟路绕过迷宫似得路段,佛开层层叠叠的窗纱,金碧堂皇的府邸在画皮面前掀开了一角。
她有点不安。
“郡守大人,”他恭恭敬敬地朝的人鞠躬,“您看如何?”
玻璃落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被称作郡守的人泪如雨下。
“像,太像了!”郡守双眼含泪急不可耐靠近画皮,目光透过她,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妻子。
身后的侍卫忙不迭接过一箱黄金,怀自安唇角的笑更温柔一分,恭维道:“想必您的妻子也十分想念您。”
怀自安将躲在身后的画皮,用一种十分温柔但强硬的力度,不容抗拒将画皮拉至身前,“您说对吗?郡守夫人。”
郡守期待地望向她,渴望、懊悔、期翼,画皮从没想过能从眼神中读懂这么多东西。
她喉咙干涩,身体僵硬,怀自安特别叮嘱的说辞此时牢牢卡在她嗓子中,挤不出来半字。
怀自安眸光微暗,暗暗施压道:“怎么了,郡守夫人?”
画皮瞳孔骤缩,下意识道:“是的,我也十分想您,郡守大人。”
自己怎么可以关键时刻掉链子!
画皮内心十分惭愧。
郡守捂脸哭泣道:“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面对潸然泪下的场景,怀自安深谙感叹,死人的银两可真好赚。
他语调越发亲切道:“别哭了,郡守大人,你看,她还在呢......”
白马过隙,斗转星移。
最开始种满牡丹的庭院,不再仅限于这一种类,不断扩大的庭院,就是从中建上一水榭都不是难题。
前院丝竹之声不断传来,牡丹田中的房间,画皮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人物画像,想要离开的念头愈演愈烈。
怀自安眉心微蹙蹲在她身旁,安抚似得轻拍画皮后背,担忧地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画皮浑身一抖,颤颤巍巍说出拒绝的话:“我、我不想去了。”
此话一出房间的温度无端降低许多。
怀自安柔和笑道:“不可以哦,这是我们说好的不是吗?”
他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语调温和念出画皮的名字。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无情浇灭了。
画皮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前途一片崎岖。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人类是如此伪善,付出的真名就是究极无序的诅咒,她永远会被真名所束缚其中。
黄金如流水,全部流进怀自安的口袋,他的日子越过越好,画皮却越抗拒那些家伙或期待或粘稠或贪婪或追思的目光。
想离开......
温馨的夜宴,宾客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气氛热烈而融洽。
好想离开......
深深自我厌弃与恐惧中,画皮再也忍耐不下去,她借口离开宴席,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化作一只不起眼的飞鸟,逃得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