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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烟不蔽曙,贪狼嗜血,立马横刀独关上,故人难常多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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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啊?哼!”那老兵四下扫了一圈,没找到阵列长,便兴冲冲掏出一支烟,等着火。

“嘶——呼!”烟团滚了滚,又向上走,连些呛人的味道都没落下来,“几十年前这些船都是半年一次彻底检修的,放现在啊?十年能换个零件都是稀奇。”

“那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

“怎么办?”老兵好像听到个极愚蠢的问题,咧着嘴笑了笑,“还能怎么办,你要跑啊?你要跑的话,抢不过宪兵队的。”

“呼——”老兵畅快地吐出一口烟气。

“为了家里人,与其被宪兵队打死,不如死在这。”老兵突然想到什么,惆怅地吐出一个烟圈,低下头,叹了口气,“只是希望别烂成肉泥,认不出来就得算失踪,没抚恤金,家里人还得凭着指望熬日子。”

光!

炽热的,刺目的,令人升华的光,在老兵吐出的烟圈后一点点,变得灼热,不可直视,也不可接触。

“操。”老兵听着自己的声音变了模样,好似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就要结束了。

“师父!!”老兵看着自己带的新兵张口,隐约的,他猜出了他要说什么,可是,他听不到,他向他摆摆手,不愿再看他狰狞的面孔,反倒是转过头,去面对自己的死亡。

轰——!

剧烈的震荡让逃出去的阵列长狠狠摔在地上,恐怖的轰鸣声在他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身后舱室失压的鸣叫传出来,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额啊!!”他爬起来,疯了似地冲出去,在空旷的通道上向疏散舱猛冲过去。

“跃出掩体!屏卫舰前压,火控引导越过敌屏卫残骸,瞄准旗舰,瞄准反舰单位,保卫正在钢铁之后,流血牺牲,苦苦支撑的同志们!”

亚光速推进引擎的光亮,连成点阵,在重围中,在被宛若践踏为废墟一般的环带状防御建筑圈之后,缓缓升起。火炮阵列,电磁炮阵列,电浆主炮阵列,先后不同的方向机转速,让它们依次指向左舷正向。

“预备!阵列速射,基数不限,清空待发,抵近过热!”

“开火!!”

“打开全阵列火控雷达,锁定旗舰,武库舰一次全弹齐射,放!”

“全系统数据链激活,全阵列火控雷达分散锁定,封锁我部所在四方卦限!”

动能彻甲弹穿过近防炮密集的金属风暴,抵近旗舰,庞大的弹体四周突兀地在虚空中迁出数不清的导弹。

亮银色的弹体在彻甲弹和彻甲弹之间连成片,银河似的洒下来。

“北方舰队紧急预备舰队,旗舰中央舰队直辖第二分舰队,舰队指挥中心,总指挥,柳止采,奉命携部进入战场。”

“卫戍集团,前锋舰队集团总指挥……”

“后军舰队集团总指挥……”

“旗舰指挥中心常委参谋……”

“沈自流。”

“卫横陌。”

“已完成第一、第二卦限……”

“第五、第六卦限……”

“全区域封锁及控制,完毕!”

狼群迁徙的前路,被赶来的猎人截断,疲惫的饿狼被子弹击穿,抛下败血残肉,瘸拐着溃散。

彭刚只来得及带上自己的副官,用疏散舱逃到最近的巡洋舰上,可整个舰队已经随着旗舰的沉默与他的指挥削去了关系。

被火控雷达钉在虚空中的舰队,等待着燃烧着,正在解体的旗舰的命令,可最终,只余下一片残灰冷烬。

“走!回去!我们回去!我爹会想办法的,我哥会来救我的。”

溃散。

像是洛希极限中崩散的卫星。

被牢牢钉死在Y正轴四个卦限的舰队仍保持着合围的阵势,却一动不敢动。

Y负轴的另一半舰队却已经不在乎什么建制,混乱成乱石流星一般,拖着尾焰一味撤退着。

溃退,溃退!

刚刚打开跃迁引擎的战舰被冲来的战舰自后向前撞碎,后端的传动、引擎、燃料舱、化学舱等等一切高燃高爆组件统统在后舰的龙首炸开。

整块的甲板被细碎的破片包裹着,飞溅,横行。

冲天的火光被浓烟包裹,渐渐在逃离战场的跃迁点上连成线,绘成面。

火光,在浓烟的空洞中闪烁,又被笼去。

星空寂静,听不到爆炸,更传不出哀嚎。

只是生命,无声的化作一场地狱之火的燃料,熊熊燃烧。

“报告!”戴卿黎推开门,绕开正在门口悠闲趴着的白美人,递上战报,“彭刚已被俘虏,北方集团大部被控制,我们的人正在进行俘虏接收工作。”

“好。”柳挽溪合上战报,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命令,“通知卫戍集团,向北!”

“向北!”

灯光,在偌大的整备舱内依次点亮,隔断的舱门缓缓升起,踏步声,一齐在空间站内荡开。

他们的瞳孔泛着不一样的颜色,他们的皮肤是不一样的颜色,他们的头发有长有短,可为了一个同样的理想和目标,大踏步的,迈着一样长的步伐,走过一模一样的道路。

“就位!”

停在一条接着一条标准的行止线前。

嗡——

一排数十个,有些数不清的,足足有几十米宽的廊桥从高处探下,停在十余米远的前方。

“向,勤务、技术员同志,敬礼!”

“礼毕!”

敬礼的手落下,托起头盔,卡榫落位,战士,正在等待召唤。

“全体都有!前进!”

“千夫前辈,”司烟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些沉重地看着卫横陌,“真正的前线,我就交给你了。”

“幸好,到今日,我还不是一匹老骥,更不需要别人询问尚能饭否。”

“别搞你跟你哥决裂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出,三位数的年纪了,别整人家几十岁的小年轻那出。”孟方拎着两箱好酒放进屋子,有些不舍的地摸了摸,砸吧砸吧嘴,转回身接着说。

“要不是得留精锐在这边看着,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从扩军的新兵蛋子里熬出头来,这下好了,你卫老头的精锐放在了众望所归的地方,我也能带着我的新兵蛋子出去搞搞演习。”

“看来这批新兵蛋子是出师了,不然你孟老头恐怕要吹胡子瞪眼,也不枉你这么暴瘦。”卫横陌捏捏孟方的肩膀,硬实的像是一块钢板。

“不练不行啊,人家不服气,你一块烂肉凭什么管人家?全军比武我可是光明正大倒在正赛的!”

司烟指指手表,把孟方刚刚打开的话匣子堵住。

“任务要紧,等回来,我们好好聊。”

“行,那个,记好了!从北方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箱家乡的酒!”

“我去求求北方的同志!燕关太远了!”

卫横陌扶着门框,从小小的门口看出去,老少两个人一前一后,打趣着离开。

说着,回过头,挥挥手,算是道别。

“同志你好,我是辽远星系特派员,姓江,江笙月。”

“北方舰队靖雪星系,柳挽溪。”廊桥上,她们对视而望,风吹动她们领上的绒毛,却带不动她们的长发。

战甲上不同色的涂装,就像她们眸子里不同的光华,一样的意气风发,却散发着独特的,不容置疑,也不容对比的魅力。

“我知道特派员关系在辽尘方向获得了很多成功经验,可我与我的未婚夫不同,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仍是一个军阀,所以,还请在我们之间,逐渐建立一套属于我们的交涉关系。”

江笙月对她的坦荡感到意外,却也让她更多了几分信心。

“特派员关系确实得到了辽尘星系同志的建议和指导,但是请你放心,我没有调阅过你的资料,在这方面我们是公平的,辽尘方向的司烟同志,也并不会成为我了解你的参考条件。”

她伸出手,向前一步。

“我是在全星系军事政工单位代表同志中全力争取到的这个任务,请信任我的能力,也请接受我对你的信任,强大的军阀同志。”

柳挽溪看着她,她也看着她,审视,一点点,变成对视。

“重新认识下,”柳挽溪伸出手,牢牢地和她握在一起,“西南抗联军事常务委员会委员,柳挽溪。”

“现在,我们可以互称同志了。”

“不论哪个身份,我们都是不容分离的同志。”

星光交织成网,将引擎焰联系在一起,交错,纵横,却牢不可分,永远在星河中留下属于她们的痕迹。

呜——!

呜——!

咚——!

呜——!

呜——!

白纸,被剪成圆铜钱的模样,自教廷特质的白幡上,洒下。

宫墙上,还挂着皇家喜庆的红绸子。

可宫道上,却五步一幡,厚厚的白纸堆叠,早已分不出形状。

“陛下!!!”

“陛下——!”

白甲侍卫停在宫墙外,只有彭诚舒一人,带甲携剑,哭嚎着爬进宫门。

“陛下——!!”

“臣!悲——痛!”

彭诚舒几步一拜,压在厚厚的纸钱上,起身又带起扬雪一片。

“臣!”

“悲——苦!”

咚——!

“臣!”

“悲——凄!”

呜——!

“臣!”

“悲——惜!”

呜——!

“臣!”

“悲——泣!”

殿前,高阶清透,纸钱终于此。

一横殿门在风中猎猎轻摇,却也无动于衷。

“彭将军,陛下悲哀伤情,与您的心情是相通的,国丧已下,且让陛下休息吧。”内官从后小步赶来,不敢拉动跪伏在殿前的彭诚舒,只能俯下身子劝说。

“大人!我的儿子,当真死了?”彭诚舒爬起来,仍跪着,却好似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我的儿子,是不会死在北方的,大人,我的儿子……”

彭诚舒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只能流着泪,红着眼圈,希冀地望着这个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眼中的内官。

“彭大人,陛下已经办了国丧……”

“不会!不会!大人,让我面见陛下!让我面见陛下!”

“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陛下!!”

“我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我有从龙之功,是谁阻挡我面见陛下!!”

宫墙,一层层分割。

什么都传不出,什么也都送不进。

只剩下悲呜,一遍又一遍在皇宫上头回荡。

殷都从未有过什么大雪,可无穷无尽的,鹅毛大雪一般的悲冤,无凭无据,又不分黑白地遮下来,将人淹没,将一切掩盖。

“生与死,对他彭诚舒而言,就这么重要吗?”方千秋闭着眼,感受着那纤纤玉手抚弄着他的太阳穴,热茶冷了一次又一次,苦涩,消散不去。

“依臣之见,彭将军远离政局已久,思绪难免有所疏离,又逢亲子新丧,非不可恕谅重罪。”钟南站侍在一旁,左右兼顾着轻飘飘劝了一句。

“昔年,我的意思他总是最先明了的,杨修一般,我是这么看的。”方千秋端起茶盏,却轻抖,打了茶盏。

“陛下!”钟南和内官都急忙忙跪下,哪怕那温热又转凉的茶水流到官袍上也不敢挪动半分。

“嗯?呵!哼哼——”方千秋看着如此场面,竟哼笑起来,可最终,却全化作一声长叹。

“朕累了。”方千秋挥挥手,把人都轰了出去。

海棠摇曳,在纸窗上留下几团影子。

几团小小的模糊的影子零星坠落,是花瓣衰了。

“四季轮回,却并非年年大雪,偶有一次也无妨。”方千秋挽起大袖宽袍,费力地弯下身子,去拾那些碎瓷,“只要朕的弓马不老,再备好炭火棉甲……”

“嘶——”

锋利的瓷片不经意地划破了他的指尖,疼痛已经许久没有那么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感知里。

“朕的江山,永固。”

“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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