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哥!不对!别跑了!不对!!”灵计已经跑的有些喘,可对他们来讲都不算什么,只是高强度战斗中热身的程度罢了,“这个阶段,要我们穿过雨林,要是跑出去就完事了,就算后面的那些金属人再多,追得上全力奔袭的我们吗?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穿上这一身,那动力系统又不是白吃饭的,一小时最少跑出去好几十公里。不对,不能跑了,再跑,指定得出事。”
“涌瑾,架设雷达,其余人警戒!”急行的队伍停下来,按照他们的速度,再跑上一个小时左右,一定已经出了雨林,侦查下前后的情况,也不算什么冗余的举措,“灵计,你想到什么了?”
司烟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他看了看柳挽溪,她只是点点头,不用多说什么,只需要灵计说出那个三个人都在怀疑的猜测。
“前狼后虎,中心开花,哨站和追兵都没黏住咱们,可接下来……”灵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藏沙的呼喊打断。
“哥!这条路不能再走了,看,这个方向上,整个方向,我没见过这么密这么杂乱的信号,一定是个干扰区,还是个综合高功率干扰区,靠!还在蔓延!”
“干扰区……”司烟向前方眺望,却被繁茂的枝叶遮挡,“涌瑾,类似地震仪的那个东西……”
“测震仪,我带了,这东西很小,不占地方。”
“试试。”
李藏沙把受信端埋进地里,看着表盘上的图网,心里那一丝刚被压下的绝望,被击碎了枷锁,洪水般将他淹没,“哥,雷达没错,不是干扰区。”
“隔离沟,挖一条隔离沟出来,直径十米围成一个圆,要封闭,把缴获的燃料能加进背包的,加满,余下的,都扔到沟里去,隔离沟向内,所有的草、灌木统统铲掉,这几棵树也都打倒,外面扔不下,就砍成段扔在沟里。”
“你都考虑清楚了。”柳挽溪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指着眼中郁郁葱葱枝叶相接的雨林,“这一把火烧下去……”
“不论烧成什么样子,都由我来负责,所有赔偿金,我一力承担。涌瑾!全频道广播,所有考生以自愿原则向我们的坐标靠拢,路途过远的就地采取措施,告诉他们,放火,烧林!”
“嘘——”柳挽溪把放在唇前的食指向前点了点,护面下毫不遮掩的不屑随着语气砸在司烟心头,“这是在广铃烧的第二把火了,要不,我们AA?”
“我审阅的考案上,这片雨林以后会作为固定的演习场,区域生态可以半永久性损毁,区域生态系统已经复制栽培了,更不要说,教司已经投放了实验型金属人,不可逆的污染已经是事实了。我代表北方舰队和广铃行政政府,认可这次焚林的正当性。”柳正文已经掰正了折叠铲,“从那到那,正好三十米,树最少,草最多,好清理。”
“所有考生注意,这是一次非入侵性无攻击风险的全频道广播,雨林核心区因哨站警报触发,和后方外围营地一样,已经有金属人集群以淘汰考生为目的进入雨林。其规模之庞大,已超过小规模冲突范围,请就地设置防火隔离带,并引燃丛林,或前往附送坐标,我们将在坐标处建立隔离带。北方舰队及卫戍集团,联合发布,焚林正当性,由北方舰队及卫戍集团联合保证。”
“千山,这坐标,离我们不远。”那胖子摁摁身上裂开的甲片,硬硬的,便觉得不用换,还能用。
“当初不想和北方舰队有瓜葛就是因为他们的名声,可现在这个局势……”徐子陵用力将俘虏身上的备用甲片卸下来,扔给丰休年,“跟着他们算是最后的选择了。胖子,别这么抠,甲片该换换,换好赶路。”
司烟将最后一份燃料倒进隔离沟,柳正文正拖着一大捆灌木枝走到沟边,松软的泥土也被一步步夯实,“有多少赶过来的考生?”
“不多,基本上都是在学宴上见过的那几个,都是好手,这沟里的燃料,小一半都是他们带来的。”柳正文把灌木枝沉下去,两人粗的一抱灌木枝只在沟里铺盖了薄薄一层,“这一片的灌木、野草都割了,还有那几棵树,肯定能填上。”
“走,砍树去。”
“放火烧林,亏他们想得出来,没了这林子,咱们怎么躲藏,把林子烧空了,跟人家硬抗啊?”没把通告当回事的人自是不少,尤其是一些对自己战术潜行具有很强科目信心的考生,“我们快一点,烧林前赶出去。”
“千山,他们放火真能挡住那些金属人吗,那可通体都是合金,火能干啥啊。”胖子背包里放了不少缴获的燃料,把本就不算大的自由储存空间塞的满满当当,他们一路遇到的考生除去向同一个方向赶路的,大多都被他们踢出了考场。
“就像人体有极大的占比都是水,那些金属人也会有占比最大的成分,在外围营地的时候,我们躲在外围,可是都看到了的,满基地都是汞,偏偏这个东西沸点低,遇火易挥发,若是在密闭的空间里,汞蒸气还会爆燃。”徐子陵想到那场面,嘴角不由的勾起些邪笑,“你就等着看吧。快点,赶不上就完蛋了。”
“报告!雷达显示,极近了。”隔离沟里倒向沟外松垮的灌木枝微微震颤,隐约的拾音耳机已经能听到些沉闷的脚步,顷刻间,愈来愈大,好似要踏到面前。
“准备!”司烟从正中央的篝火堆里抽出火把,高高举起。
“报告!后方有两个单位快速接近,要不要等一等。”雷达上那两个微不足道的甚至随时会和杂波混到一起的小点在每一次雷达波扫过时,都会向前窜出一大截,而前方那步步蚕食,涌来的敌潮如潮汛涌泄,或许顷刻间便会抵近。
“点火!”司烟将火把投出去,身后许多握着火把的考生早已等不及,那火墙燃起来才能叫他们安心,“众善,桥板!”
“千山。”胖子指着远处的火光,嘴唇颤抖,那火光几乎将他焚毁,“我们来晚了。”
“桥板,把桥板拿出来。”徐子陵拿出个两个巴掌大小的立方体,紧紧握着,“我们冲过去。”
“哥,他们来了。”李藏沙再次接管雷达,盯着一丝一毫的变化。
“放!”已经展开的桥板砸下来,将火墙压出一个不大的缺口,司烟踩着桥板这一段,将它稳在隔离沟上。
徐子陵在火光中捕捉到那模糊的身影,桥板外的草地正被蔓延的火势吞噬,他把胖子推到身前,将胖子身上的燃料盒统统扯下来,胡乱扔出去,“跑!他们放了桥板!”
火烧的极快,只耽搁片刻,大火已攀上四面的参天巨树,燃烧的树枝砸落,擦着徐子陵刚刚脱手的燃料盒砸在地上,在来侧,他们带来的燃料盒散落一地,很快埋进火海,脚下的桥板仍旧□□,火光明亮,在其中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是深邃有些阴影的黑暗。
“撤板!”司烟一把拉住桥板上冲来的那人,两人一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石众善把滚烫的桥板撤回来,大火已经彻底燃起来,二人的来处还要更旺盛些,晚上片刻,怕是要拉个滚烫的火人回来。
“跑了多远?”
“也就半个丛林。”
“千山,我他妈没死啊!”胖子从地上爬起来,敲敲胳膊腿,对着火墙竖起个大大的中指,“混羔子,怎么没烧死老子啊!”
“柳长官,他脑子缺根筋,别跟他计较,完完全全是对着火发脾气呢,您……”徐子陵的心如坠冰窖,四周的火焰高涨,唯独他跌进寒冬里,一下子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却只能先扯出些螳臂挡车的话语。
“你俩关系不错,素质也都挺好,脑子,嗯,也确实差不多。”司烟拍拍身上,把卡在缝隙里的泥土拍掉,又随手有些报复性的摁在徐子陵头上,指指自己的肩章,“看好了,缠矛荆。”
徐子陵愣愣地看着司烟走开,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尴尬的恨不得掘地三尺再将自己埋进去,忙爬起来拉住胖子蹲到一边,“要死啊你,完了完了完了,全玩完,那位爷怕是要记死咱了。”
“哥,这火比原先想象的大多了,尤其是他俩来的那边,这俩可都是好手,我看见了,扔了不少燃料盒在那边。”李藏沙把仿生蝴蝶传回的画面递给司烟,火势比预想的大很多,尤其是后方,蔓延的速度比向前快了不知道多少。
“仿生蝴蝶已经在最高的飞行高度了,收回吧。我一会向监考申请卫星监控。”
轰——
不知多远,在仿生蝴蝶传回的画面边缘,踏进火海的金属人前锋被淹没在高高的烟火里,爆炸声远远传来,却在画面中连浓厚的黑烟都没能搅动。林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哪怕没什么风,遮天蔽日枝叶相接的树冠也将这些陪伴已久的巨木一同拉进了末日。
风自林中起,投进扭曲贪婪的火浪中,却又被高高抛出去,卷着浪尖,那最炽热的火焰附上绵延壮丽的巨冠。如此循环间,抗拒无果,硝烟更盛,火海蔓延将世间浸没。
“你说将来,有人翻开历史细数我的罪过看到此刻,会觉得此刻无比醒目,还是被层层孽煞淹没。”司烟半跪在黑灰的大地上,捻起些许碳灰,又任风将他垂落。
“我不知道。”柳挽溪站在司烟身后,任由那些飞灰被风吹动在她的身周穿过,“但我能保证,这一条罪过,由你我一同背负。”
从轨道看下去,黝黑的腐坏组织一般的焚毁地正紧跟着细细的几条亮线扩张,斑驳的生长在郁郁葱葱的雨林中,晴朗的天气见不到一片云彩,那片空域只被一片又一片鳞鳞堆叠的黑烟遮蔽。
“安静,想要结队有组织撤离,进入下一阶段的,我们做以下安排……”这种费口舌还需要压场面震慑人心的事,当然是柳正文去做。虽然,柳正文打心里觉得,这是不能容忍的刻板印象,可站在这分点人数的,仍旧是他。
“你们两个,过来。”锦时天虹一眼就看到了躲在角落的两个人,这两人也实在惹眼,已经躲到了人堆里,可一高一胖两个明显比其他人大出一段的体型,仍是遮不住。两人顺着锦时天虹的指向,看到司烟正向这边摆着手。
“兄弟,兄弟,给通口气呗,小弟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啊。”徐子陵在腰包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子,这是军队里的硬通货,就算不抽,也能当作货币使用。
“我们有纪律。”锦时天虹瞥了眼徐子陵,将刻意凑过来遮挡视线的胖子轻轻推开,“请尽快。”
“哥。”石众善拎着两块钢板从司烟身边路过,“柳小姐找您。”
“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
司烟无奈的摆摆手,放石众善拎着钢板走开,锦时天虹自己走回来,徐子陵终是没敢过来,“算了,走。”
“千山,我怎么觉着他应该不是要……”
“走!”徐子陵重重拍在胖子肩头,下定了决心大步向中心处追去。
“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我哥在那边淘汰了几个,听着是不服气的,杀鸡儆猴。”柳挽溪指指需要司烟携带的那份行装,“金属人都快被烧绝了,雨林里又没有回收磁场和再造设备,这考核也算被我们杀通了。”
“只要把这些考生分流,阶段性的退出考核,就不会有其他意外了。”
“恩人!柳长官!等一等!”徐子陵叫喊着就跑了过来,胖子紧跟着,在已经夯实了的平整土地上硬是急匆匆踩下两对脚印,“您是不是想带我们走。”
徐子陵将面罩推开,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呛得他整张脸皱到一起,不知是本想用来祈求的还是被呛出的泪水,在眼尾滑下来,又摇摇头甩丢。
“把护面推上!”司烟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发令,“有没有脑子,这种环境,推开护面要我看你惺惺作态吗!不要命了!涌瑾,快,看看他能不能活。”
徐子陵推上面罩,维生系统推下两针药,已经没了什么大碍。李藏沙背着设备走过来,接入他的维生系统,古怪的看了看司烟。
“这么严重,快,该推药推药,赖上我了还,一会把人带走。”什么都还没说的李藏沙被司烟弄的莫名其妙,一脸古怪的演起戏来。
“真是的,闲着没事撤什么护面,别讹人啊,我给你带出去,要是讹我,我就申诉你技术科目不达标取消成绩。”李藏沙拍拍徐子陵肩膀,不等徐子陵反应,就拉着他走开。
“你也跟着去吧,愣着干嘛。”司烟把胖子也赶过去,看着柳正文还在那边训讲,也不知道要磨蹭多少时间。
“柳教授,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撤离啊,您好不容易做一次场内监督,我们不在您面前显眼,在前面做个马前卒也行啊,分批撤离,万一再遇到那些汞人……”柳正文正被一群胆大的学生围住,他私是觉得这些都是他的学生,不能拿军队和应酬的那些手段与套路来应付,也或许觉得这些涌来的学员亦没有错,便一时被架在了这。
“诸位……”
“诸位!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柳教授是爱材仁厚之人,德行迂固却教人以宽,倒是给了你等僭越的勇气。不思从命便是不觉得我等堪为长官,即不愿行下属之实。非下属,亦无需庇护。那我既无庇护之责,也无命令之权,倒不如淘汰了你等不受命之人,以除麻烦。”
人群渐渐从柳正文身周退开,好似柳正文身边多了什么驱虫的药材,司烟仔细看了看,其中大部分都是点火时最等不住的。
“寻迹。”柳正文或是觉得司烟的话说的难听了些,要说什么,却被噎了回去。
“无妨,一科目中,本就会淘汰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汞潮中能存活多久而不被俘虏应就是你等考核成绩的评判标准,现能通过考核,已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是仍没什么觉悟,不满我们的安排。”司烟的声音越来越冷厉,轻轻招手人群外便响起一片上膛声,“诸位可以先想想,此地不占多数的我派学员,够不够将你等先行淘汰。”
人群散开,被有心或无心煽动起的一场风波旁落,司烟悄悄向那些外围的学员打了几个手势,所有人都悄悄的集中到隔离带的前半部分,“都准备好了,我们即刻走,那些人随时可能反水,更怕他们的主子找过来。”
整个隔离带里应聚集了十几个队伍,可属于司烟他们这一派的普通学员,也不多五六队,三三抱团,在头三批出发,都悄悄的提前了许多,不是没人发现,只是接连的走,若拦下其中某一批,发出异议的出头鸟怕是会被当即淘汰。
“我们的人都走了。”柳正文拍拍和几个刺头熬鹰的司烟,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下一批,十五分钟。听明白了?”司烟不等回答,起身便走。
嘭——
身后尘灰飞扬,举枪的那人直直跌坐,钢针插在胸前的外甲上,训练弹繁多的无关痛痒的破片从护颈的缝隙中钻进去,将复合纤维割破。无人理会,也无人敢理会,在柳挽溪放下枪前,此地无人敢动。
“别,别,淘汰了就淘汰了,二科目考核也是给人送排名分去,现在被淘汰了可亏大了,更何况,这姑奶奶是真能下死手,你看他脖子,冒血呢,这都手下留情了!”这些人的颤抖与恐惧在通讯频道中悉数暴露。
“姐,打从跟你一块,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勇敢的人。”灵计由衷的感叹让人听不出刻意,可落到身后却漫出一大片阴阳怪气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