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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前狼后虎,遮云罩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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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孤立十载的废墟暗暗低鸣,听不清是怎样的悲泣,却是不知道多少都交织在一起。两侧戒备的士官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废墟中慢慢走出来的那头狼,四面的低吼明确起来,缝隙、窗间闪过的狼背,游荡的低吼。

“别开枪。”

吼!

头狼冲上来,在士官肩头越过,眨眼间,已经落在柳挽溪面前。头狼在柳挽溪身边打着转,鼻子微微耸动,些许口水落下来,却仍是围着柳挽溪慢慢打转。

呜——

平缓短促的笛声一闪而过,头狼盯了柳挽溪一眼,果断转身跳回到废墟中去。顺着笛声短暂传来的方向,一抹暗红的流苏闪过。

“追!”

顺着头狼离去的方向,柳挽溪带着人在陌生的废墟中穿行,也不知追出多远,只是再也看不见什么痕迹,连一根狼毛都不再能看得到。只是这痕迹断开的地方,恰巧距离最初的公路并不远,离那坑洞也近了许多。

风卷起衣领,在脸颊上拂过,一丝丝萧瑟在心底沁出来,或许只是因为这破败的环境。

“走吧,我们去中心看看。”

碎石在脚边滚落,顺着圆滑的坑壁,坑内曾经跌进的断壁残垣,仍旧堆深深的坑底,可这原本的东西,应是都已经在十年前升华了。

“小姐,刚在坑边,我们发现了这个。”士官拿来一个暗红的,已经有了些年头的盒子,一个角上还有些磕碰的痕迹,却明显能看出,不是什么无主之物,这十年,它的主人应该对它很好。

“走吧,那人不愿见我们。”柳挽溪不再从这片废墟中搜寻狼群的影子,在身上翻找,却没什么能留下的,“幽沁,有没有什么和司烟有关系的物件,我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小姐,您那都没有,我这当然……”幽沁绞尽脑汁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和司烟有些牵绊念想的物件。

“拿个留影盘吧,我这有他的档案,我把他十年前和现在的样子录进去,留在这。”

“小姐,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幽沁不明白,却仍照做。

“直觉。”

头狼将留影盘叼回来,和地上笛子放在一起,流苏被风吹动,拂过泥土,熟悉的气味渐渐淡去,狼群呜咽,却无力挽留。一直驮着她的那头老狼将笛子叼起来,抬起头,和过去十年间的相处一般,却没人拿去。

老狼叼着笛子,呜咽声也变得含糊,它小心翼翼地放下笛子,又将那人留下的物件轻轻叼起来,却仍旧没什么回应。

狼群拢来,一圈又一圈。

引擎的轰鸣在废墟之上划过,将悲戚的狼嚎遮盖。常青藤的叶子落下来,停在仔细梳妆的长发上,又被风吹起,打着转在白皙的手臂旁滑落,她终是累了,伏倒在狼背上,有些粗糙的双手仍埋在温暖的狼毛里,长发披散,却不狼狈。

“幽沁,我父亲错了。”窗外的废墟远远落在后面,片刻,外面又只剩下郁郁葱葱。

“小姐,柳司令……”

“我知道,这殷国的天下,所有的平民、贫民都拼了命的想要定居在我父亲治下,这一点,是我和哥哥,都未能恢复的,那是我们都不再能回去的权力巅峰。就在这个巅峰上,谁都知道方柳之争,他却仍要隐忍,等待,等待那个最完美的时机。”柳挽溪回忆自己父亲的晚年,好似也明白了些,“他好像,那个时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低头看一看了吧。”

“小姐。”

柳挽溪看着自己的右手,好似在掌心中,有许许多多,“拿到那么多,就松不开,怕失去,所以,右手的力气,自然愈来愈大,想要什么都握得住。真需要一拳打出去的时候,倒是怕了。”

“柳挽溪返程了。”方千秋将侍从宫女遣散,殿内只剩他和丞姬,“你帮孤想想,孤是不是该提早做点什么。”

丞姬好似想到了什么,此刻,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像是曾经,发生过一样的事情,“奴……”

“你也觉得,用不到孤亲自下手对不对。”方千秋将丞姬揽进怀里,仔细拢顺她滑落的发丝,“毕竟,这和十年前不一样,我们可以看他们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呵呵呵,你知道的,我最喜欢这种戏码了。”

“也能遂了你十年前的愿。”方千秋的话朦胧,好似不是说与她听的一般,像是对某一个十年前如这般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流出那,短暂,片刻,不真实的温柔,“我都知道的。”

却,最终都变成毒蛇吐信般的冰冷,阴雀雀的垂在耳边,让那阴润的气息渗入骨髓,却没能让丞姬真的颤抖,就好似这已经是有所习惯的事情。

“奴,惶恐。”

方千秋的力道反而更盛了,丞姬在这个怀抱里甚至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朕,最疼你,朕,对你最好。”

“奴明白,奴……”

丞姬颤抖的声音被敲门声打断,殿门打开一道缝,跪在门外的年瞭查使吸足了气,苍老的声音带着颤喊出来,“臣!年成令,奉旨已在殿外,敬候!”

“说啊,接着说,不用管外面那个老东西。”方千秋将丞姬小巧的脸托起,暴起青筋的双手在柔嫩的脸颊上压出些青红色,“丞姬,怎么不说了,是不是那个老东西吓到你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丞姬,丞姬最重要了。”

“陛下!”丞姬挣扎着要离开,却挣不开,只挣那一次,方千秋的眼里短暂的泪光便多了些冷冽。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不是最好,最……”

“陛下!”

“为什么!”方千秋死死盯住丞姬那漫出红丝的眼眸,如坠冰窖的阴狠无穷尽的落进丞姬心底,丞姬的手轻轻搭在方千秋掐住细长脖颈的大手上,本就没有多少的力气,此刻更是使不上。

“丞姬。”方千秋好似在梦中惊醒,慌乱的松开手,可又在丞姬跌在椅上时将她托住,“没事了,没事了,丞姬不想说便不说了。”

“臣年成令,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丞姬靠在屏风后,透过缝隙朦胧的能看到殿上的情景,可一阵阵的不适在脑袋里荡出来,最近的这一切,让她越来越看不清身处的何种境地,可一切又时不时透着熟悉。

“年使,可有柳挽溪的消息。”

“陛下,柳氏的行程都是临时安排,瞭查司的耳目实在无能为力,只是现下应已接近陈仓。”

“倒也算情有可原,年卿,朕明了瞭查司内如今亦是分门别派,甚至,某些人对帝国多有异心。朕手中有一个教廷司,已是不爽,年卿也应将你对朕的忠心,记到家族传承中。”两个内官从后殿走来,立在方千秋身后两侧,“宣吧。”

“枢梁年氏,功勋卓著,忠君勤国,乃国之柱石。且人才济济,累受皇恩。今瞭查司三权齐立,相互制扰,幸年氏家主,瞭查使年成令,日鉴其心,月明其志,堪过神行老骥。特加授其总领瞭查司职权,直隶圣上,领听圣命,天赐荣光,世代授庇,钦此。”

“臣,年成令领旨,拜谢陛下圣恩,承沐无上圣光,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为帝国燃祭残躯。”年成令匍匐在地上,却发现仪式不全,只敢悄悄抬眼看上去,低声犹豫的问询,“陛下,为何不见筝教皇,赐福沐光,可是……”

“赐福沐光,自然不可缺,内官自会带你前往教廷司,受官礼。”

“她会来的。”司烟算算日子,秋季课不过一个半月,若柳挽溪此刻奔着广铃来,最慢约莫院争前一个月便到了,到时做诸多准备恰是个游刃有余的时候,“郑伯,着手准备吧。”

“公子,需要先下手吗?”

“都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呵,不必,我们的人看住陈宁生和石众善就行,我不下黑手,可其他人。”

“明白。”

“小姐,我们真要入都?”戴卿黎看着柳挽溪在星图上选择下一个目标星系,心里紧张的抓成了一团。

“不用,到这就够了,陈仓,距离殷都只有一步之遥,还供应着整个殷都和近都星系圈的粮食和消费品。已经够朝内动荡的了。”柳挽溪点点地图,却仍未敲定下一步去哪,“先联系抗联,我要接几个人,先让朝里那些闲人有些事做,免得老盯着我。”

“总理,柳氏已至陈仓,距离殷都只有一步之遥。若柳氏贸然入都,帝国威严何在啊!”方千秋靠在龙椅上,这早朝上心思各异的大臣,正吵的像是夏日里的鸣蝉,叫人头痛。

“柳氏欲要返回封地,或是北方七星任意一系,既然已到陈仓,入都借道才是最便捷的路径,以柳家跋扈张扬之姿,定会不顾帝国威严,直入殷都,总理!柳家肆意妄为,滥用军权,应治其罪啊!”

“总理,臣亦认为,柳家自诩帝国军魂,自认军中柱石,若不惩治,怕是会动摇社稷!”彭诚舒跪在殿内,其后站出不少大臣,一齐跪谏,“臣等,请总理,惩治柳氏,稳固社稷。”

“放肆!”方千秋挥袖将茶盏扫落,摔在彭诚舒面前碎成几瓣,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在他脸上,“你等,是要逼宫吗?”

“柳家,多能臣,重臣,若说是军中柱石,孤,也不觉为过,现如今,倒是惹得你等眼红了?”

“臣等,不敢!”朝上乌泱泱跪倒一片,没几个人还敢站着。

“孤,偏要不遂你等之愿,孤还要以此次平乱反正之功封赏柳家。”方千秋并不管这些惶恐跪拜的大臣,桀骜冷漠的目光只在这些人间巡视,那些恐惧和颤抖,尽数收入眼底,可多年来,皆是如此,过去那种爽快倒是寻不见了,“柳风大将军,留有三子一女,如今,长子长女,皆为能臣,可见,余下二子也颇为可用。柳家二郎,柳正祭,已经入都多日,孤与其会面多次,深觉是可造之材,正好趁此机会,孤将通贯星系交于他,任他为,通贯总督,诸位可有异议?”

“宣!柳正祭入殿!”不等有人说什么,内官已经将柳正祭宣入殿内。

“臣,柳正祭,拜见总理。”

“郑伯,去防卫署,快!”司烟仔细确认了几遍柳正文大清早急发来的信息,仔细想想,这两位确实一直没在广铃出现过,“还有,爷爷那边,反正你先联系,他也一定知道了。”

柳正文尝试着联系柳挽溪,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回信,只让他先支应这件事,隐约的,柳正文能感觉出柳挽溪好似要借着这件事做些什么,可通贯,这地方虽然没有舰队也没什么重工业基础,只是个普通的资源星系,可却是北方舰队在南端疆域唯一实际控制的星系。

浓浓的晨雾将透着些亮的夜空遮盖,路灯还亮着,一路的哨卡早得到了消息,提早挪开了路禁,郑伯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仍旧开的飞快,也幸是一路上空荡荡的,除了无处不在的晨雾,便没了其他东西,怕是早做了沿途的交通管制。

防卫署大楼通明的灯火散在晨雾里,远远便能看到顶天立地的蒙蒙亮光,湿冷的空气渗进大衣,卫兵带到大楼正门便停了下,柳副官早已等在门后,“快请,柳司令等待多时了。”

“将军,司少爷到了。”柳青把司烟带进屋里,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

“确切消息,年成令统管瞭查司,柳正祭封为通贯星系总督,还有我三弟,柳正恭现在已经是通贯星系防卫总司令了,还把渡枢三号空间站群辐射圈单立了个南方防卫军区出来,由他们两个负责军区防务。”柳正文得到消息后一直愁到现在,眼睛已经有些乏了,可还是被心头的急火顶着,“这两个混账,不惜给方千秋当狗,通贯星系,税务和粮食上,能占到整个北方舰队财政的四分之一。现在活生生在我们柳家的名头上,叫方千秋重组出个南方军区,怕是柳家在南方的影响,要彻底被限制在通贯以西了。”

“西北有北方集团,南方现在又多了个南方防卫军区,东面、东北就是殷都防卫圈,如果方千秋要把北方舰队永远卡在西南,此刻他已经把局面做成了。”

“若不是止墨拿下了夜兹,我和止墨的势力早就被彻底分割,等到今天,便是两个瓮中之鳖。”柳正文调出星图,在北方舰队的实控区外,三面皆敌,空旷的最西边,便是殷帝国的西疆,是柳风前去开拓的荒芜星域,“殷都西南面便是北方舰队,看来他已经不想掩饰他的忌惮了。可惜,当年父亲未能远开西疆,否则,也不会是如今一字长蛇般被摁在西疆上。”

“这。”司烟点在地图上,正在西疆南下东进的要道上,“南元,和矢冀之间有稳定的虚空隧道,虽然在渡枢三辐射圈上,却是最远的一个,也没有直接的虚空隧道,更主要的是,南元本来就有一支大型舰队驻军,还是方千秋的嫡系,以方千秋的性子,定然会留下这支舰队震慑南方军区。”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赵乾也一直将南疆视为囊中之物,如今不单要拱手相让,还要眼巴巴看着,此刻,他怕是已经想好了要给我这两个好弟弟使什么绊子了。”柳正文找到了突破口,许多想法如雨后春笋般涌了出来。

“可这名义上毕竟是给你们柳家的恩赏,他就算知道此中内情,怕也是会死死捏着分寸。”

“我出面,把他的针对,变成柳家内部的竞争倾轧,一切就都合理了。”

“如若,方千秋……”司烟顺着要说的话想到了什么,柳正文也被拉进这突兀的沉默中,两人好似都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这就是方千秋的阳谋,若卷进去,就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可若就这样放任,步步蚕食,永无宁日。”

“需不需要我从一戍调一支分舰队去寻阳,就以协防的名义。”

“连阙是东疆要地,迁梦如今的军税也不容有失,一戍不能动,二戍动不得,若是能赶上院争便好了,我们手里能多一支舰队。”

“院争,妈的,柳正祭和柳正恭都有院争名额,原先只有顾南城、宋清山、彭刚、彭山这四个人,现在若是再加上他们俩,我们做的一切又都回到原点了。”司烟想到立场不明的顾南城,心中的烦忧又上了一层。

“真奔着舰队去的,也就只有我们九个人了,彭家两个,加上我那两个弟弟,四个名额,你,我,止墨再算上宋清山,也是四个,不管顾南城最后怎么选择,这顿饭还是能吃得下。”

“顾南城毕竟是云梦人,在院内扶植的势力一直发展不起来,最后真站到了对面去,也不算大事。还有一人,往年就算了,今年如此局面夏钟磬一定会被塞进来,他可是瞭查司在广铃的关键人物,又年轻。”司烟皱皱眉头,“大小姐呢,这么大的事,你第一时间没找她?”

“联系了,但是她现在全舰静默,只是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号。我估计,她是要借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放过来的机会隐身,去做什么。”

“不管她要做什么,既然淡出了朝中视线,那便是好事。你那两个弟弟的任命应该很快就能传到教院里了,我们要趁他们还在殷都,收拢更多的学生。”

“两件事,却要一起下手。”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来,晨雾无声无息间便已消融,那初亮却仍灰蒙蒙的天空毫无遮拦的暴露,远远的,也能看到朝阳的些许样貌。

“拉拢学生这件事,以你的威望事半功倍水到渠成。南元的事,固然重要,却正好不应让你亲自去。”南元星系又一次落进司烟视线,眼神中却多了些势在必得的意味,“今日我便会启程,前往南元主星,我猜这位赵乾赵指挥官,收到江柳两家的拜帖,表情一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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