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复合金属块拼接的阵地掩体此刻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许多支钢针深深没在掩体上,只剩下尾翼露在外面,缺了角,甚至已成坑洼的弧形的掩体上端,在坑洼处盛着红汪汪的血,随着一阵阵震动荡漾着,像是生前的心跳,被火炮炸的只剩几节的破枪散在拼不出完整身躯的尸体上,数以百计的防卫军散在阵地前方开阔的马路和草原上,这已经是第二次冲锋了。
月光打在他们厚重的装甲上,折不出一丝光亮,钢针打在掩体上溅起的破片,就已经足够威胁到轻装备的民兵,只凭张迁塞他们四五个全装,在成建制的进攻下,也只是杯水车薪。
“广原,我们被钉死了。”张迁塞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办法,可他手下只是没有装备的民兵,能依赖的只剩下破损却依旧坚固的阵地掩体和一直在被狙击的重火力。
“这仗只能这么打,等真撑不住了,我们就炸路,炸完后面还有保障联队,这一切加起来,我们怎么也得守住一个小时,现在才刚过个零头,堆吧,用命换时间,用他们的,用我的,用你的,这地方,以后一定会有一座纪念碑,后人们不一定知道我们的名字,但是他们一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也知道是谁做了什么。”
“我们永垂不朽。”爆炸的轰鸣将一切都掩盖,整片阵地上只剩下五把步枪用微弱的火力阻挡着人浪的推进,民兵的耳朵淌着血,尖锐的耳鸣伴随着极度的恶心眩晕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趴倒在地上,或是斜靠着掩体的民兵们,视线里是模糊的闪在雾中的愤怒的枪口焰,手上的枪有千斤重,只能艰难的托在掩体上。
“妈的,这一批压迫弹都是哪个狗日的兵工厂提供的,怎么会有裸装步兵挨上这么多发都还能站起来的,告诉迫击炮班,一颗不够,就两颗,两颗不够就三颗,撑我也要用炮弹撑死他!”
防卫军怕榴弹炸毁道路,只敢用震撼作用的压迫弹,这种炮弹足够将没有重装备过滤的轻步兵丧失战斗力,可每一发压迫弹在阵地上空炸开,阵地上的哑火也往往只是暂时的,就那一点点的时间,甚至不够组织进攻的组织时间。
“撤出去,敌大部已经反应过来,就算这个萧监察使来不及逃走,抓住他也没办法解去我们的危机,将他这一军,已经将包围圈撕开了极大的裂口,我们要抓紧时间从这个裂口跳出去,传令兵,根据原定计划,驻卫四师、临一师、临二师应该已经到达预定位置,传我命令,驻卫四师第二团,接应驻卫三师和炮兵师,能带走多少人带走多少人,一个小时内,一定要脱离包围圈,驻卫四师余部、临一师、临二师分别以文件路线为基础,向目标位置转移,”
“还有,急传驻卫四师先锋团。”柳挽溪想了许久,终究还是定下由谁去做,“记,你部没有转移命令,主力部队需要你部接替保持穿插进攻,直取监察使一部的情报姿态,且大张旗鼓,吸引注意和火力,为主力部队撤离和接应驻卫三师、炮兵师提供时间、空间保障,责任重大,前程艰难……”
“思来想去,唯有你部,先锋团虽是我临时组建,番号也仅是起义所用,可党和人民的期望和先锋团的义务都一分不少,皆凝聚在你部的军旗上……”急行军的队伍一时看不到尽头,飞奔的残影在方锦泽身侧连成线,隆隆的金土交织声压在心头,他等了许久的命令,虽早有预料,可胸口那块大石,仍旧是沉凿凿的压了下来。
“同志,辛苦了,请回报首长,驻卫四师党员先锋团,保证完成任务。”方锦泽简短的敬了个军礼,传令兵的右手刚刚抬起,方锦泽就已经赶上队伍,被遮盖在一片飞尘中,“全体注意,我们没有转移命令,我们的作战任务是,直取监察使一部,保持进攻姿态,坚持战斗!”
噗——
呲—
迷宫的凹槽死角里落下一具死尸,血止不住的从咽喉淌出来,在夜视仪上甚至还能看到升腾的热气,“第四个,这才走出没几步。”阿牟从阴影中走出来,跟上队伍。
“他们会根据我们的反应加派人数,后面会越来越难,我估计,这条路走不到一半,他们就可以开始估计压死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要多重了。”司烟走在尖兵身后,雷达扫描的信息实时同步在他的目镜上,在这个漆黑的迷宫中,每一处藏匿的杀手都在他的视野中,“十分钟,我们要快速穿过。”
“准备战斗!”冯微山的声音已经嘶哑的像是扯破的柳絮,整个阵地上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也不剩下几个,黑压压的甲群顶着白皙的月光,像是裹着星光的浪潮,向破碎单薄的贝壳上碾去。
“同志们,我们二大队没有个旗帜吗!”
“这么紧的时间,能有个番号就不错,等将来,历史书上咱也有个集体的名字。”
“这时间哪里算紧,来,你们看看这个样子好不好,好的话,一会路上姐们几个就能赶出来。”
余光中,冯微山又举起了枪,就算听不到声音,他们也知道,又来了。在临检站上高高挂着的,已经被烧的带些炭黑的旗帜,收拢着他们破碎的目光,那将要碎裂的灵魂,用鲜红破碎的旗子,轻轻包裹。
身边一同靠着掩体坐下的同志,没有一点反应,七窍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领子,轻摇两下,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嘣——
压迫弹在头上爆开,音浪卷着灰尘压下来,刚爬起来,靠在阵地上的人,软趴趴的跌在盛着鲜血的掩体上,片刻,有些人带着满脸鲜血,丧尸似得抬起头,颤抖的手捏着沉重的步枪,根本瞄不准。
稀稀拉拉的火力落在冲锋的敌阵里,却是炸开了锅,不算严整的阵型嘈乱起来,“丧尸,他们死不掉!!他们的血都要流干了,他们死不掉!!”
冯微山框选一个又一个会绊乱阵型的敌人,整个敌阵在这样的侵袭中愈来愈乱,机枪手鼓起最后一丝力气,趴在机枪边上,勉强够到扳机,捡起一旁的断枪,卡在支架上,让这挺机枪只能左右转动。
哒——
乍眼的焰火撕破了许久的沉寂。
哒哒哒——
重机枪的钢针拦腰扎进人群,重新组织起来的进攻被拦腰斩断。
“撤!撤!!”
“废物!帝国的军饷喂给你们,还不如喂给牲畜!就算是几百头牲畜,披上你们这一身战甲,也能将那阵地冲下来!”连长气急败坏的将手令摔在地上,“给我炸!这些废物的进攻,还赶不上修路的速度,我要时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