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跟前,奴婢们怎敢扯谎?”绿柳当是与陶嬷嬷有龃龉的,一听便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奴婢们是拨到珠镜殿伺候的不假,可薛娘娘进宫后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了,如何算不得少时?倒是嬷嬷们,全是入太子府后才跟在薛娘娘身边的,自是不比咱们……”
隐隐有挑衅之态。
元嘉倒没有在意这些,她的关注全放在了“少时”二字上头。依此说法,薛神妃竟是长居宫闱多年,住的地方怕就是薛德妃的珠镜殿……
元嘉垂下眼睑,一并掩去自己的许多思忖,转而问起其他事情来,“如今菡萏馆便只你们守着吗?”
“是。薛娘娘虽不在了,可菡萏馆还放着娘娘的许多旧物,奴婢几个百无一能,好在蒙太子殿下厚待,并不曾调去其他地方做活,如今就一直留在菡萏馆里,也算是继续服侍薛娘娘呢!”
或许是元嘉始终不曾因她们的言语流露出任何的责备之意,金嬷嬷此刻再开口,便多出几分随意,只是依旧不改内里的得意──大约是真为自己先太子妃旧仆的身份而沾沾自喜罢。
元嘉嘴角笑意渐大,“本宫入府后还未去过菡萏馆呢,实在是有失礼数。今日正好,你们便陪本宫去看看吧。”
“这,太子殿下从前发过话,叫寻常人等无事莫要前去,也免得扰了薛娘娘的安眠。”
金嬷嬷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为难的神色,似乎想以此打消元嘉的念头。
“本宫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太子那边,自有本宫前去解释。”
元嘉敛了笑容。
金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陶嬷嬷便接过话来,依旧是劝阻──
“咱们是闲人,自然可以陪着女君去菡萏馆。可这会儿,外头还站着一堆等着向您请安的人呢,若随咱们去了,这些人可怎么是好?”
顿了顿,又道:“若等您回来,只怕要误了手上的活计。可若是不等,又会白费您叫她们过来的这番心意……”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乍一听,倒似真在为元嘉细心打算一般。
“宫里头仆从有上千之数,皇后殿下也不见得要个个传见,本宫亦然。”
元嘉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诸位姓甚名谁,又在哪处做事,于本宫而言并无差别。今日此举,也不过是为了本宫身边这几个不成器的侍女罢了……总归是来日方长,好的坏的早晚都能看清楚。嬷嬷此言,却是操心过头了。”
说着,又分出一缕目光,轻飘飘地从陶嬷嬷脸上掠过,前者立刻伏身连呼不敢。
“自然了,嬷嬷也是好心。”
元嘉朝红玉抬了抬下巴,后者立刻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这样吧,就让徐妈妈留在长春馆,和盼春她们一起将余下的人都见了。红玉,你跟红珠陪着本宫去菡萏馆吧。”
说完,便要起身。
“女君!”
金嬷嬷见元嘉真的要去,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又强撑着镇定道:“菡萏馆久不住人,女君千金之躯,何必脏了自己的鞋履呢!”
“诸位不一直都守着菡萏馆吗,”元嘉拧着眉,一副不解的模样,“怎么?竟是连扫洗的活计也不做的么……”
“自然不是,是奴婢、奴婢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金嬷嬷连忙解释,脸上的笑却愈发勉强了。
“那就好。”
元嘉满意地一点头,又示意金、陶几人前方引路。前者磨蹭许久,终是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领着人老实往菡萏馆而去。
……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元嘉缓缓走入了这座曾经的太子妃院──虽已空置一年,可目光所及,未见一片落叶,时令花树更是长的茂盛,可见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
“这院子打整的如此之好,看得出来你们是费了心思的。”
元嘉环视了一圈幻,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奴婢们如今也没别的活计,就守着这座院子,自然日日清扫。”
大抵是吸取了金嬷嬷的教训,此刻陶嬷嬷答话,更多出三分谨慎。
“薛娘娘从前住在哪间屋子?”
元嘉望着眼前四四方方的院落,像是颇感兴趣般,随意走了两步。
“薛娘娘爱住靠东边的那间屋子,说那里光照最好,她最喜欢。”
绿腰垂着脑袋道。
“既如此,便领本宫去薛娘娘的旧屋瞧瞧吧,也好叫本宫祭拜一下姊姊。”
元嘉收回打量的视线,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