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抬头打断,从将军府离开便冷下的脸色在这一刻再次破裂,桓越清喘息极力遏制怒气。
如此明目张胆的胁迫,偏偏叫她无法反抗分毫。桓邵元好整以暇瞧着她,意味明显,可桓越清只觉心痛落寞,痛恨弱小无能的自己,救不了任何人。
半晌,桓越清才道:“我之后不再去见他了。”
“迟来的悔悟毫无价值。”
桓邵元踱步逼近,挑起身前人一缕长发,病态嗅闻,“父亲已然动手,只怕要受些苦了。”
“此前就是太过纵容于你,多番告诫不得与那褚季凌接近,你却公然与其密室修书,针对他的数次计谋皆被你暗中化解。”
“如今有此惩戒作例,你是否还要助他,可能想清楚?”
未曾回答桓邵元,桓越清只是隐忍看向他,问道。
“何人?”
“罢了,又有何要紧之处,我明白了。今后断不会再与他来往就是。”
不忍仰天闭目长叹,良久,桓越清眼眶通红颓然一笑。
桓斡心思缜密多疑,从她入得桓府之时便多番试探窥测,事事皆要依他意愿行事,不得行差踏错半步。
若是偏移,轻则言语训诫,重则祸及桓越清亲近之人。桓斡一贯秉持主子犯错,奴才受罚之理。簪白与袖手已然被罚多次,每回不于榻上休养半月不可行动。
受制于此,桓越清行事从来谨小慎微,谦恭听从,未有逾矩。
可今夜之事若能救得毕北川一命,桓越清亦是不悔。
只是袖手与簪白何其无辜,桓越清不得不再次俯首请求,“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容得我向太傅大人告罪,自会去领罚。还望求得大人原宥,谅解袖手二人。”
“只是,唯有一事,若是大人不允,我绝不妥协。”
桓邵元无声示意。
“只一个要求,大人不得再利用将军女儿,不得再将她牵扯进你我二人之间。”
些许诧异神色浮现,桓邵元挑眉正视,心中满是欣赏与忌惮。
欣赏于自己果然未曾看错,桓越清本人看似清冷沉寂,如一潭死水。可内里却是深渊野兽,隐匿暗处敛去锋芒,只待时机一到,便会瞬时了却猎物性命。
忌惮亦是如此,她非桓氏人。虽有把柄在握,可难免她涨势不训,终有一日会挣脱束缚回首狠咬一口。
好在任凭她如何筹谋纵横,如今也只不过依附桓氏一小小鸟雀,尚不能撼动桓氏这颗大树。
桓邵元笃信他会是驯服这只鸟雀的猎手。
“蓼汀洲内均已打点妥当,玉台无事便安心休憩几日。”脑中思绪回转千万,桓邵元面上不动声色,“袖手等人亦无碍,你且去吧。”
桓越清一怔,听得语中意,桓邵元应允不再利用毕无晦,只是她短时亦不得再出府,条件便是袖手等人性命。
可朝中要事在身,桓越清刚欲争辩几句,复而又平静下来,浅声答是,入府不再有异。
凝望那颓丧身影,桓邵元嘴角上扬,喃喃道:“知进退,懂分寸,你还是不曾让我失望。”
*
自桓越清入得蓼汀洲内,便有侍卫无声环绕四周。
只是桓越清却不似方才一般神伤,嘴角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可惜无任何人察觉。
袖手听得侍卫动静,怒意愈发暴涨,手中刀柄被紧紧捏住,发出‘咯咯’不堪承受之声。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悄然覆于刀柄之上,袖手被惊得失手后退,玄铁所制的大刀怦然坠地,引得侍卫高声询问,被桓越清几句打发。
回过神来亦觉失笑,做男子久了,自己竟也忘了。
不怪袖手如此大的反应,桓越清看向双手,早年间莹润光滑,现下却骨节分明,布满密密薄茧。
随手将玄铁刀拎起,正欲扔给袖手,却见他此刻冷峻着一张脸,立于廊下怀抱双臂。
旁人看来,袖手与往日无异,冷着一张脸默默随桓越清而动。可桓越清却能一眼便看出,现在他在生气,而且是对自己有了情绪。
“这是作何?难道是在为佳人守身如玉?”
打趣之语引得袖手红了面颊,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不。”
“恩?”
“主子为何不去上朝?”
向来寡言少语的袖手难得吐露整句,却不顾头尾,难以琢磨。
可桓越清懂得,她将玄铁刀亲自交予袖手,回首纵身一跃坐至廊椅,双手一张仰头后靠,豁达纵性的模样与男子一般无二。
“他今日既已提出将我禁足于此,想必早已安置好一切,我再如何分辨亦是徒劳。与其多做无用之事,不如早早顺了他的意,也好叫他对我安心,方便日后罢了。”
“那主上是何时知晓毕无晦有异,且是桓邵元所为?”一直随桓越清称呼桓邵元为大人的袖手此刻竟直呼其名,引得桓越清斜睨了他一眼。
袖手无时无刻不跟随桓越清身侧,自然通晓桓越清所经历诸事。可唯有此事,袖手百思不得其解。
那毕无晦分明一副爱父如命的可怜模样,为何桓越清却说她与桓邵元联合起来算计自己的父亲。
“你想知道?”
袖手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模样惹得簪白噗嗤一声,大笑出来。不想太用力扯到伤口,袖手万般嫌弃,“白痴。”
簪白无甚大碍,略有些皮外伤,只是被人打晕后额角磕破,上好药后不愿休息,偏要寸步不离守在桓越清身侧。
“主子,主子,簪白也想知道。”自知打不过袖手,簪白急忙转移话题。
被两双炙热眼眸盯住,桓越清无奈。
“细想那日恭宁相邀入东宫,她说了什么?”桓越清问道,“如此,可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