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这样咄咄逼人地让冴承认,无疑是在接他的伤疤。
我又退了回来,走到冴的身前探出脑袋。
“我刚刚有点激动了,你还好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
后半句苦笑般的语气让人有些心痛。
“我说的不是编造的故事,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还有坏甜心。”
“……”
少年默不作声。
夜空繁星点点,海边的温度比白日凉了好几度,嘴里呼出的白雾将他的轮廓印得朦胧。
冴凝望着不远处翻涌的海浪,反应平平,似乎正如他所说的,不在意。
“你真的……已经放弃了吗?”
冴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这样一来,反倒将我想要说的宽慰词堵在嘴边。
本想要帮助少年打开心扉,结果这样一来二去的,反而被他排除在外了。看他那副执拗的样子,就没打算接受心灵之蛋黑化的事实……
或许不应该这么急匆匆地逼他承认现实,也得给他点时间消化消化。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我扣了扣脸颊,在海边呆久了感觉浑身都黏糊糊的。
况且刚刚冴说想一个人,反而显得我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
冴没有回答,我尴尬地重新爬上石堤,临走前又不由地嘱咐了句。
“别呆太晚哦。”
豆沙色的头发在风里轻微地点了点,算是答应了。
唉,让他静一静也好。
我深吸一口气,将担心的情绪收拢,打来塑料袋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
检查无误后回头又看了一眼冴,虽然知道他不是会做出跳海那种傻事的笨蛋,但还是又确认了一遍。
冴抱着手,注视大海的眼神仿佛自己的爱人去世了一般深情。
那样的人,如果要恋爱的话,对象也只会是足球吧。
被自己奇怪的想法逗笑,我连忙转过头去,慢慢地翻到公路的沥青地上。
迈开离去的步子,顺着公路一个人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
沿着海滨走回去,本就是回家的路,路旁的电灯也足够明亮,偶尔有晚上散步的游客擦肩而过,独自一个人也倒不怎么害怕。
预想的坦白最后成了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家的落幕,心里越想越不痛快。
不仅坏甜心的事没解决,说了半天也不清楚冴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帮助他的意思。
我随意地将路边的石子踢远,心想要是这是足球的话,是不是用比赛来征服那个足球白痴来的容易些。
但转念一想,以自己那门外汉的脚法,不被冴奚落一番就怪了。
想着想着,冴临走前望着海面的神情不自觉地在脑子里不断回放。
安谧又沉静,那怕是有颗石子落入也不会掀起涟漪的稳重。
是了,做出决定的人是冴自己。
他一定早就独自将那份不甘吞咽下去了,旁人再多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在西班牙留洋的经历怎么可能会轻松,一直以为冴总是任性妄为,自视清高,然而在经历不如意的人生后,他却又能成熟又理性地改变策略。
或许放弃前锋,不是因为赌气,而是他的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一定可以看开的……
吗?
我倏地停下脚步,不断在脑子里回忆刚刚那个表情。
那张脸确实看上去没有大喜大悲的,但是以作为青梅竹马的经验来看,那人,好像一直是那个样子。
……
不对不对。
他要是真的向他说的那样放下了,坏蛋又怎么会孵化成坏甜心。
而且按照冴那样高傲的个性,主动寻求帮助也是不可能的。
那副决绝的样子……
该不会是在吊念自己那逝去的前锋梦想吧。
想到不久前才与坏甜心进行了形象改造,说不定那孩子还留在附近……这么看来,把冴独自留在海边感觉还挺危险的。
轰隆隆──
像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一样,身后猛地传来一声不大不小地闷响。
“刚刚那是什么,哪里在举办烟火大会吗?”
“听错了吧,肯定是海浪打在礁石上的声音。”
路过的游客小情侣朝着被山海阻断的公路那头张望着,一旁的我不禁流下冷汗。
那是我来时的方向。
盘山的公路那头,此时正散发着常人无法看到的黑色光茫。
同样的场景在U20训练场时已经见识过了,与闪堂坏甜心暴走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不敢耽搁,我快步原路返回。
袋子里的瓶瓶罐罐碰在一起噼里啪啦地响,我也没空停下来好好检查。
我气喘吁吁地望着越来越近地黑光,心里不断祈祷。
等到再次回到与冴分别的海岸,我急忙跑到公路边张望。
豆发的少年依旧面对着大海,那道无法让人忽视的黑色光芒被挡在胸前。
我扶着石栏的边缘,朝着下方的冴大喊道。
听见动静,少年缓缓转过身。
只见那张冷傲的脸木着表情,原本还算灵动的眼睛此时毫无光彩,像是人偶般呆站在海边。
他手中捧着的,是正在不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黑光的蛋。那道红色的叉字,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发现我的到来,冴手里的黑蛋瞬间腾空而起。
黑色的蛋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一双绿色的眼睛从漆黑的蛋壳内蓦然睁开。
那是许久未见的坏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