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上天眷顾,特别的人。
而我在他眼里,一直都只是个站在边界线以外的普通人罢了。
──
凜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
爸爸去送冴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路上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又耽搁了。
稍微补充了睡眠的凜看上去比早上回复了些许血色。
少年并不记得早上发生的事,也忘记了我去找过他并发生争执的过程,他不知道自己的胸口曾经飞出一颗坏蛋的事实,却对自己哥哥莫名其妙的怒火耿耿于怀。
“感觉好点了吗?”
我给他递了一杯水,并没有打算主动向他解释额头的肿包以及我手上的伤痕的由来,万一想起什么来又引得那颗坏蛋出现才麻烦呢。
凜房间里的碎屑也都收拾过了,虽然镜框上的裂痕怎么也无法复原,但我把它藏着了书柜的角落里,不仔细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凜沙哑地问我。
“哥哥呢?”
“已经回西班牙了。”
我不着痕迹地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凜看上去好像已经接受了现实,又好像还在耿耿于怀,那张和冴没太大差别的脸平静地让人想起海啸发生前的海面,但庆幸的是他这次没有再失去理智。
我小声安慰:“这次是走的很急呢,本来要喊你起来的,但是我看你睡的太熟了所有就没……”
起来可能还会先被你哥哥臭骂一顿,这件事我不敢提。
凜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示,看上去好像已经不在意他哥哥了一样。
朝夕相处的我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
我太了解凜了,表面上和冴一样对周围漠不关心,但是心底只要有一片划痕,就很难消除。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试探地问他。
回答我的是少年咕噜咕噜叫的肚子。
凜轻咳一声。
我无奈地笑笑,走到厨房里开始捣鼓我那堆从昨天开始就应该被凜吃掉的食物,食材还剩很多,简单地煮了面条,担心凜身体,我又给他多加了两个蛋。
不想冴,凜对我的厨艺很少挑剔,一般有什么吃什么,某种方面来看比冴好养多了。
我和凜一起吃过晚饭,像平时一样,我负责煮,他负责洗。
凜动作很快,得于长久以来的习惯,不用我站在那指挥,他也知道他将洗好的碗碟放在哪里,不一会厨房就整理得井井有条。
等凜收拾好,这个时候我们要么一起复习功课,要么会看凜感兴趣的恐怖电影,偶尔还能在电视上看到冴的电视采访。
一时间,生活好像又回到冴没回来的时候。
可是就算是镜子,被打破也不会修复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凜虽然不记得昏迷前的事,但是对上我的视线却还是有着说不上来的别扭,总觉得好像哪里对不起我一样,想要道歉却又不知道原因。
我没打算告诉他当时对我说过的那些尖酸的话。
产生坏蛋也不能算是凜的错,那些扎人的话语也是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才说出口的,做不得数,如果他可以忘记掉那也好。
我哄着他回去好好在床上睡一觉,在我的催促下,凜不再纠结着莫名其妙的情感来源,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凜走后,房间顿时变得空荡荡。
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坐在客厅里,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平日里总会哈哈大笑的综艺节目此时却觉得乏味无趣,主持人的吐槽以及背景的哄笑也没能让我开心半分。
空无一人的家里忽然像是一座吞噬人的山洞,仿佛有块石头压在心里,难以喘气。
电视里的声音像是有层罩子盖住听不清在演什么,令人讨厌的情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潮汐上涨淹得到处都是,静静的愤怒逐渐将内心填埋。
我靠在沙发椅背上,闭上眼。
自己真的好失败。
不管是对冴,对凜,还是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都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
如果这个时候月桂在就好了。
如果月桂还在……
以前难过的时候,孤独的时候,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身边的守护甜心总会为我打气。
守护甜心的个头很小,可能也就有个鸡蛋高,可是我却觉得这些小精灵都有着无限的能量,总是活力满满,永远不会沮丧。
据说守护甜心代表着理想中的自己。
可月桂那么好,那么优秀,自己真的成为了像它一样的人了吗?
自己根本就还……
陷入泥沼的思绪被冰凉的触感打断。
原本应该躺在楼上的坏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用漆黑的外壳摩擦着我的额头。
它一边蹭着一边发出小狗一样的低鸣。
似乎在为没有保护好我而自责。
原本伤心的情绪顿时被可爱的样子取代,我捧住这颗蛋,心里像融化的巧克力一样软绵绵的。
“谢谢你。”
多亏了你,我才没有继续被卷入情绪的漩涡。
我将它举高,用脸颊轻触着坏蛋。
心灵之蛋应该不算是生物,他们更像是由心灵力量幻化出的妖精,此时我却破天荒地听到咚咚的心跳声。
温暖,又富有节奏。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熟悉的律动像是小时候妈妈哄唱的摇篮曲,让人不由自主回忆起温暖的午后,靠在妈妈怀里宁静的感觉。
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妈妈的幻影在不知不觉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领居家的院落,小时候我常常去那里玩耍。
那也是初次近距离看冴踢球的场景。
男孩在糸师家庭院的大树下,那颗看上去脏兮兮的球在他的脚下仿佛有生命一般地被来回颠起。比起和人交谈,在面对足球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着难以形容的光芒,专注的神色让我不禁看得入迷。
明明是个讨人厌的小孩。
明明对足球完全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可当冴的脚尖碰到球时,顿时觉得男孩在闪闪发光。
“我可以一起玩吗?”
年幼的我对发光的东西向来充满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