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点点头，道：“医生......我有一个请求。”

程医生放下报告，看着他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程风道：“我想......请我的朋友......全程陪同治疗。”

这话一出，萧止怔了怔。

程医生也怔住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一般心理治疗，疏散，当事人都害怕别人知晓。

程医生道：“时间有限，我们治疗开始吧，那么......程先生，你第一次失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风道：“从三年前......我被......性侵开始。”

程风说完这话，都不用转头，他都能猜出萧止现在震惊的眼神。

果然，他感到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应该是......死死盯住他。

程风继续道：“但要追溯到第一次失眠，其实算是高一吧......是我......第一次被性侵。”

是的，在周城星前，还有一次。

程风道：“只是那会儿也没什么概念，就失眠了几天......”

——接下来两个小时。

萧止知道了程风被周城星性虐待的事。

知道了，高一暑假的时候，程风第一次离开吾妻，去外县爸爸家，家里除了爸爸还有后妈。

也是在这个暑假，程风待在爸爸家的第十二天，爸爸晚上加班。

后妈进了他的房间......

程风一字一句的道：“她当时穿的挺少的......好像是条睡裙，走进来看着我，我正趴床上看蜡笔小新......我问她有事吗，她说......说阿姨不舒服......”

程风道：“我觉得不对劲，马上就给爸爸打电话，也是这个时候，她伸手抢走手机，接着开始......按住我的手，让我摸摸她烫不烫......”

程风有些艰涩道：“我也不是什么傻子，都高一了，马上就明白她要干嘛了，我就推开她，这时候她那件薄薄的睡衣也滑了，接着......”

程风道：“接着就打起来了呗......真打起来了，反正最后我被她摸了好几把吧，才把她赶出去......”

程风道：“那以后，逢年过节，我跟她到现在，都没再说过一句话，算是我单方面不理睬她吧，后来也再没去过爸爸那了，不过......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真正算得是。

周城星——

萧止知道。

程风说的一字一句，周城星。

绑着他——

拿鞭子打他——

拿道具......刺他——

拿酒精一滴一滴，倒入他伤口——

以及，用许多恶心的，变态的，屈辱的，姿势，一次一次的羞辱他。

他听见程风道：“我......我上下嘴唇......全是血......我好像全身都是血，我身体每个地方都很痛......我......我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就因为看不清......我的感官......更清晰，他......他靠近我，贴近我......每一寸皮肤，他像一条狗一般......下口......他......那些......那些翻滚的血肉，让他......让他很兴奋......”

他记得程风越说身体越颤抖，越说声音越恐惧。

越说也......越委婉。

他提鞭子，疤痕，提的恐惧难当，羞愤难当，却也提了。

提到别的......支支吾吾，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实”话。

程风只提周城星如何虐待他，不提其余更隐秘的部分。

其实也提了，萧止从字里行间听出来的，嘴唇的血，全身是血，一次一次贴近，像狗一般，下口。

萧止眼角不知听到哪一句，渗下了泪水，此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天，他和程风开心的聊着天，程风电话里说让他晚上等他，他要回家！

然后，便是五个月的失联。

然后便是，三年的精神折磨。

他看着眼前全身微微颤抖，额头冒出细汗的程风。

程风从治疗开始，就没看他一眼。

萧止也看着他，看着他美好的侧影，医院外窗台夕阳洒了那么一点进来，打在程风后脑勺边。

在治疗结束前几分钟，萧止最后伸手，起身用力抱住了，故作镇定，只微微颤抖，却无穷不止的程风。

他道：“没事了，没事了程新凤，我在呢，我在。”

-

两个小时结束后，程医生给程风开了一些助眠的药物，约好了下一次治疗时间。

并嘱咐，萧止可以适当的陪他多出去走走，这一行，长年累月的隐藏包装自己，与外界，与自然隔离。

也叮嘱了，关于强迫症，得循序渐进的让程风一点点减少次量，不要操之过急，也不要避如猛兽，碗要洗，时间控制一下。

约好下次治疗时间后，萧止和程风走在炎热的夏天街道边。

程风依然全副武装，身量却单薄。

俩人谁也没提打车，就这样走了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