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世子醒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白溱那里，盘算日子差不多了，着手邀请了自认为所有与事相关之人来，说是作最重要的谈判。

彼时陆京墨刚喝完药，听西洛王的人来传话，沉思半晌，淡然道：“也好，我正想见见他，有些事情到底……是要问清楚的。”

虽说大事算是解决了，可疑点仍多，比如明明大军覆灭楚王已死，怎么一个两个全好好的？又是如何进入王庭的？还有霄冉……以及看起来有事瞒已的含漳……

带着这些疑问，再度来到安宁殿时，一眼便注意到，那时并排齐挂的画像，少了一幅，同样注意到的还有霄冉，他小时候来这里的次数不少，现在唯独没有先王的画像，不合理。

徐澜清扶着陆京墨，见神色有异，悄然问道：“你来过？”陆京墨点头，“嗯，之前……白溱举行祭礼，也不知怎么的……就请我来了。”他当然不会道出那日谋划之事，如今看来大部分已成，但若是没有那日，其实他会比大婚，更早杀了澄贰。

不过，那人让他一等再等，要在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日子才动手，又是如何料定，自己会在知晓徐澜清“死”的那一刻后，没有冲动的？

“世子，各位。”白溱从他们身后出现，依旧一袭白衣于人前，眉开眼笑，镇定自若，从未更改。

他走到陆京墨跟前，对视片刻后，笑道：“气色比我初次见你要好上许多，睡时还有噩梦吗？若是还有只能说你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调养。”

陆京墨望向霄冉，挑挑颌，没给任何回答，意思明确：比起自己这一大堆的问题，霄冉的更重要。

顺着目光，白溱了然，瞄了瞄含漳，却被还以白眼，对方不想替自己背锅，且合作之事不光彩。

“好吧，那明说了，现在姓宵的，除了霄冉和元今，没活口，至于先王，他不配挂在安宁殿上。”淡泊、冷漠，简简单单概括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霄冉难以置信，缓缓转头，对着眼前这个过去曾对自己极好的人，如鲠在喉，一旁的祁宇明眉头紧锁，显然，白溱做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以他所知宵姓王族还有百来口人在王庭内，一个不留，就意味着连孩童老人，都没有放过。

面对这番情形，徐澜清和陈云倒也没多少惊讶之色，这引起了陆京墨的怀疑，他猜想过，这两人是不是与真的与白溱有些什么？现在是否算是印证了许多讳莫如深之事，皆是这位大祭主的手笔？

到底背地里做了多少？看似事事与他无关却又事事与之相关，突然！陆京墨想起了白溱反反复复提起的那句话……“我为你影。”

何为影？既有本身，就有相对的影子，影子所做的一切都与本身相同，经历……也有可能相同！看向那空白的画像，再挪到那副依旧美丽端庄的画像，一下子想到了一件说的通的事情。

白溱曾说，遭深爱之人背叛，那么……“你之前说，勾引先夜廊王爬上你的床，我想……扶他上位的原是你吧？深爱之人的背叛，看来不止白素之死，还有他为了王位弃你而去，对吧？”将猜想宣之于口，陆京墨的目光并没有离开那副画像。

白溱深深叹息，接着又冷冷笑起，好一会后蓦然收敛，指着这里的每一副画像，憎恨道：“这里……这里！每一个上位者，都沾染了我白家的血，他也不例外！竹马情分十余载，王位是我筹谋，霄冉成质子是我的主意，罪责我背！他成了万人之上的夜廊王！到头来……呵呵……娶了王后，害怕国师，又娶了我姐姐当挡箭牌，一地鸡毛烂事劲作孽。”

激动，无奈，悲愤交加，展现得淋漓尽致，或许正是因为曾几何时，这位大祭主也天真的以为情分大于权势，结果到头来情分远比花落去得快，才是最初的痛与难耐。

霄冉一言不发，在这句话的许多年前，他亲眼目睹过，兄长与白溱如兄弟般患难，如战友般并肩，那些岁月难以抹去的记忆，原来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知不觉竟变成了匆匆而过，难能可贵的时光。

谁说权势不会改变一个人呢？这等可怕之物不止人心，连所为的情谊、友谊、爱意、恩惠什么的全是笑话，陆京墨唏嘘不已，那时的他尚且无法意识到这一点，白溱又是在何时，才意识到流沙逝于掌心，爱恨过眼云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