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廷是海考部的仪器设计师。六月前,他故意将海考部招实习生的消息递到霍西茉面前,期以和她以同事的身份见面。
犹犹豫豫终于要在她面前出现时,她却没有病因一睡不醒。而他从那时开始总梦见她穿梭在深山凶林之间。
因为那些怪异的梦,傅之廷到她的工位上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醒来却成了延国皇子。
山中不断传来狼的嗷叫。何之柔掺着他走在崎岖的土道上,因为这几声嗷叫,不自觉地往他这边贴。
她原不想摸黑走路,岂料村医见着人醒了就将他们赶了出来,说什么也不肯留人。
“怕成这样?”
“嗯。”
何之柔哆嗦一声。
男人没有言语,在她肩上的手稍稍一带,月辉下就出现了一个相依的影子。
女子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久违的怪异,悄悄地与他隔开一些距离,害怕却莫名消散。
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村子叫螺口村,里面有些空屋给流放的中原人安顿。
何家现在住的,就是上一次流放的一家死后留下的屋子,还剩间极窄的茅屋,傅之廷便被她顿在那里。
床被难得,勉强够盖,何之柔将自己的薄被拿给傅之廷,却被推回来。
“拿走,这里热。”
虽说是岭南,但夜里也凉,有什么可热的。
“受伤易受凉发烧,可没钱再给你找大夫。”
何之柔说完就回了屋子。
人静下来的时候总是会多想,女子看着床上昏迷的妇人,其实不是没有疑窦。
何家有女二人,有子二人,分为正房和妾所生。刚到大延的时候正是何家开始遭祸之时,只知原主为何家庶女,年方十七。
流放路上看正房那几位,说原主这母女两人从前一直在这两人底下讨生活也不为过。
按说周围人应察觉到她与原主的不同,可几月来原主身边的人也竟未有一人提及她有反常的地方,连最疼爱女儿的母亲都未提只字。
是无瑕顾及还是两人的性格有实在相像?
“终是我占了你女儿的身份……”
*
太阳刚露一点头,何之柔已经拿着珠子去抵税货。
螺口村归属罗县,这里有一不成文的规定,若不能缴够税货,可卖女、缴币以抵。岭南地处偏远,平民本就艰苦,更遑论是流放之地,缴币几乎不可能,多为卖女。
何之柔将珠子上呈,却意外得到了一张免税文书。
薄薄的一张纸,现下攥在何母手里,妇人脸色十分难看。
“你还挺有能耐。”
“我既已做到,且为家中减去了缴税之艰,现下已快至午时,还恳请夫人将我阿娘的秘术解开。”
“哦?我若不呢?”
何之柔暗道不妙。
果然,下一秒恶言便从耳入。
“你既为家中争取免税之权,作为你的好阿娘,是不是应为家中省一张吃饭的嘴?”
这是什么逻辑?现下大家已经穷困潦倒,本该齐心协力考虑生存大计,为何还要想尽办法将为数不多的家人置于死地?
竟当真如此恨原主这对母女么?
何之柔心下一横,将外头灶台上的菜刀拿来抵在脸上,强装镇定:
“夫人不愿,无非就是想将我卖出去,若是我将脸划伤,再与县令说我所交之物不过乃假货,那么,被卖的可是阿姐。”
妇人却无动于衷:“哟,你当时不是和石嬷嬷说你要自刎吗?成全你。”
我去,挖坑给自己跳了。
拿着刀的手离自己的脸又近了几分,她决定拼了。
砰!
刀背撞到木桌的声音,菜刀已经被一股蛮力扯下。
“娘!”嫡姐大叫一声。
何之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神色平淡,刀直架在嫡姐的脖子上,而后将目光转向何母,冷得渗人。
“按她说的做。”
何母作势便要上前去扯何之柔,吼道:“小贱蹄子,你敢!你敢私藏男人!”
身旁的男人却直接在人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救人,我就放开她。”
淬了冰的声音让人一凛。
两方僵持,何母终是败下阵来——
一张画了几个符号的米纸,融化在清水里给人喂下去,昏迷的人脸色便开始好转。
何之柔心中感慨,可见武力有时是真好解决问题,这不,这毒妇一步都不敢上前了。
“爹!”
嫡姐突然朝着门外哭叫一声,来人正是何父。
流放之人,男则发去修坝,造桥,挖矿,女则留守家中收海货以供养当地官员。一月来,何父终于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