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呡了一口罐子里粉色的液体,夏日桃子里的气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他看着狗蛋离去的劲瘦身影忘记了回答。
良久,灰暗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如泡泡缓缓升起的声音,“嗯。”
狗蛋熟练地系上围裙,端起托盘,给顾客们分发着酒水。
红黄色的灯光,刺耳的音乐声,酒水和烟的混合气味一起攻击着他的感官,透过群魔乱舞的舞池,角落里的银色眼睛尾随着他。
他顿时觉得这一切是可以忍受的了。
“你……”一个喝得醉烂的大叔搂着一个比他小了不知多少岁的年轻姑娘用手指着狗蛋,随后拿起桌上混浊的酒泼向狗蛋,“慢死了。”
酒水顺着头发滴落,狗蛋看了看湿透的单子上大叔排在最后的单号,“m...”他又想到了下班还要领免费的酒呢。为了那瓶取暖的酒,他把那声“md”咽了回去,挤出了笑容。
“麻烦您久等了。”他把用力握着酒杯,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嗝——哈!”大叔用力扭了一下他的屁股,还往上扭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
狗蛋颤抖的手抓紧了木制托盘,上面的玻璃杯震得叮叮作响,打人的冲动如电流般蔓延至全身。
“你愿意和我去跳舞吗?”
如海风般的声音刮来,吹走了他的冲动。
狗蛋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非人的生物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双手。
小白手里落上了人类温暖的双手,眼睛都跟着手一颤,他的眼睛顺着人类的手一路向上吻去,离开人类黑色发梢的一瞬间,银色的眉毛压了下来,捕食者的凶狠在大叔面前暴露无遗。
他平时都不舍得触摸狗蛋,这个大叔怎敢如此亵渎?
“切,有主了啊!有主就有主了呗,至于吗……”大叔怂得扭过了头,喝着酒嘟嘟囔囔道。
铿锵的鼓点响起,他被狗蛋拉入了舞池中央。红黄的灯光下,劣质烟草的烟雾中,狗蛋灵活地随着音乐扭动,银色的靴子随着鼓点的迸发有力地踢踏在破旧的地板上。
他怕踩到狗蛋,小心地移动着陌生的双腿。他面露囧色,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狗蛋提着的提线木偶。
“md,你跳得不错嘛!”狗蛋跳得脸颊发红,拽着他的胳膊转了圈,汗水从长发上甩落。
滴滴汗水化为蝴蝶飞入小白心里,在他心里扇起了龙卷风。
他抬起了红扑扑的脸,任由狗蛋摆弄他僵硬的四肢。
当狗蛋的提线木偶,有什么不好?
狗蛋被小白拽着转了个圈,眼睛正好瞥到了楼梯口老板娘那露出一角的裙子。
他赶紧拨开紧紧抱在一起的鸳鸯们,托起托盘开始分发酒水。
百忙之中,他抬起头,看见小白愣愣地站在舞池中央,丝毫没有察觉周围小姑娘小伙子朝他投来邀请的目光。
笨鱼,真不懂人情世故。
狗蛋快速送完托盘里剩下的两杯酒,穿过舞池走向前台。他轻轻用托盘敲了敲小白的头,用托盘指了指周围虎视眈眈的年轻人们,“你是个香饽饽,别浪费了跳舞的机会。”
他朝小白眨了眨眼,拨开前面人的肩膀,挤出了人群。
鼓点强劲的流行音乐放了一轮又一轮,时针终于指向了十二。
狗蛋第一次来着时遇到的店员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夸张的假睫毛上下忽闪着。
“狗蛋,锁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接着钥匙和酒!”
“长吉,你就放心吧。”狗蛋把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衣服内层的口袋中。
狗蛋在这里打工的第一天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长吉”。男性的阳刚,女性的阴柔揉成了一团,混杂在了长吉的身体上。
长吉看出了狗蛋的难堪,主动说道:“我叫长吉,没有姓。擅长的长,吉祥的吉,父母希望我出类拔萃。”
“我叫狗蛋,没有姓。小狗的狗,鸡蛋的蛋,姐姐希望我长命百岁。”
“哎——”长吉忽闪着鲜艳的小扇子,带着混杂的香水味,突然靠近了狗蛋,“真是个有趣的名字呢,你可不要辜负了你姐姐的期望啊。”
“啊——”往门外走的长吉夸张地喊了一声,把狗蛋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漂亮小哥你还在这里坐着啊。你刚才为什么一直不跳舞?是不喜欢这里的曲子吗?”
狗蛋看向了突然被提问,有些无措的小白。
那条笨鱼一直坐在这里?没去跳舞?
“我……我喜欢。”
“那你不喜欢跳舞?”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喜欢呢。”
“哦——这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了,想和你跳舞的人都快排到门外去了,”长吉推着门,惋惜地看了一眼小白,“唔——白瞎了这一张漂亮脸蛋了,话说,你真不考虑在我们这里工作?”
小白笑着摇了摇头。
“哎——真遗憾。”长吉朝狗蛋和小白飞了个吻,大冬天里扇着代表时尚的毛绒小扇子,优雅地出了门。
门刚关上,狗蛋就听到了门外打喷嚏的声音。玻璃窗外,长吉擤了擤鼻涕,继续用毛绒小扇扇着西北风在雪中走着猫步。
身体可以冷,时尚不能丢。
狗蛋祈祷着长吉不要冻感冒,拉上了窗帘。
他用手指勾起了钥匙,轻松地吹着口哨朝大门走去,“小白,咱们也回家。”
“小白?”
小白还是坐在一开始的位置上,愣愣地看着舞池,身体明显在跟着某种音乐节奏摇摆着。
“小白——”狗蛋掐着腰俯下身,朝小白打了个响指,“喂——小白——”
小白回过神来,“在……在!”
狗蛋胡乱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本来就呆的小白这下更呆了,“真是的,你想跳就去呀。”
“嗯……”
小白银色的眼睛被外面的蓝光照得晦暗不明,让狗蛋猜不透心思。
他把围巾给小白围好,用画着紫罗兰的小破伞把小白遮了个严严实实,拉着小白奔入了寒风中,朝家的方向一路前行。
狗蛋在门外跺了跺脚,抖落掉靴子上的雪,推开了门,“我回来了。”
小白挑眉看着他。
“嗯……欢迎回家。”
狗蛋一愣,小白也愣愣地看着他。
“我……不该这么回你吗。”
“不是……就该这么回。”
狗蛋装作没事,翻找出了两个杯沿坑坑洼洼的杯子,倒满了酒。
他把一个杯沿不那么像狗啃的杯子推向了小白,拿着自己的一杯酒指了指空了好久的床,“以后你睡这里。”
小白环顾了一下四周,皱起了眉头。
狗蛋喝下了一大口酒,喉咙里火辣辣的,身体顿时暖和起来,“md,不满意?”
“狗蛋你睡哪?”
狗蛋一下子被呛到了,“咳咳……那里……”他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小狗窝”。
“狗蛋睡床上吧。”
一瞬间,狗蛋隐隐约约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他长大一点后,姐姐告诉他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她要和他分开睡。
姐姐拖来一个露着棉絮的床垫回到了家。狗蛋不忍心看姐姐睡到铺了和没铺一样的破床垫上,提出了自己要睡床垫的想法——“姐姐,我喜欢睡地上。”
姐姐拗不过他,于是就有了地上的“小狗窝”。
“我……我喜欢睡地上。”
“那狗蛋和我一起睡床上吧。”
这是一个诱人的提议,毕竟小白不是“女”,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把小白归为雌还是雄,就在他要答应时,那银色的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md,我喜欢睡地上!我的天,”他只见小白稍微呡了一小口就,皮肤就红得像是要着火了一样。“你别喝了!”
狗蛋夺过酒杯,把小白晃晃悠悠的身体扶到了床上。
确保整条鱼除了脑袋都盖在被子中后,狗蛋满意地拍了拍手,关上了灯。
小白的银发在银色的月光下越发耀眼,像是银河里泄出的水。
“小白,晚安。”
狗蛋躺进了自己的小狗窝中。
小白闭着眼辗转反侧,觉得喉咙里辣辣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身体热得好像要融化掉了。
好热,好热,好热……
他喘着气掀开了被子,直直坐了起来。
月光下,狗蛋躺在“狗窝”上,睡得正香。
那床垫坑坑洼洼,凹的离谱的地方直接隔着薄薄的布料接触到了地面。狗蛋翻了个身,骨形分明的胳膊肘就直接怼到了僵硬的地面上,狗蛋的眉毛皱了皱,明显是硌疼了,但他没有醒,像是习惯了。
小白轻轻抱起了狗蛋,将他放到了大床上。替狗蛋捏好了被角后,他躺在了“狗窝”里,小心观察着狗蛋。
狗蛋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舒服地在柔软的大床上舒展着四肢。
小白也跟着笑了,他放心地躺了下来。
小白翻了个身,继续看着银色月光下的狗蛋,像是呓语般嘟囔着,“我只想和你跳舞……”
满是狗蛋的银色眼睛慢慢合上了,像是睡前的一个吻。
“狗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