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弟买进的这批瑕疵绢绸,若是全部做成发饰卖价最高,约是二千两,发饰和插花各半的话约是一千六百两,三千两的价钱不是定给泄密的工人,而是冲着与她们买技术的人,若是对方给的钱连泄密的赔偿金都不够,这些人就得掂量一下泄密是否值得。长宁界内愿意出三千两的人应是不多,如果真有人做了这交易,那赔偿的金额也得抵得上颂弟的损失。”黎仁诚给程颂和几个孩子解释。
程颂能猜到这个赔偿金额的算法,但亲耳听到黎仁诚为自己如此费心谋划,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动柔软。
“原来如此,高价赔偿就能让工人不敢泄密了。”梁言默念。
“任何措施都很难限制所有人,否则也没那么多行凶犯法之人了,但提前定好协议为自己多增一层保障是绝对必要的。”程颂对梁言说。
其实他和黎仁诚都清楚,这个保密协议的实际作用很小,真有人把绢花做法泄露出去也很难抓住把柄,这时候的律法和协议对于技术保护不能说形同虚设,但也至多就是一道震慑,而且是道很容易被银钱腐蚀的震慑。
一些有家传秘技的工坊,核心技术保护多靠家族传承,?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甚至连文字都不留,只依赖口口相传,就是无法相信外人学去了能保密。
绢花制作简单,将来若真有人私下将手艺传了出去,他们也未必能揪出源头。要想持久做这个生意其实只能不断提升品质创新样式。
道理讲得愈清楚,协议就愈发显得没效力,但程颂和黎仁诚不希望梁言他们从初始就丧失了对律法规矩的信赖,毕竟这是正途,学好了怎么走正路,才能分辨出什么是偷巧,之后才是锻炼如何应对。
赔偿数额定得离谱还有一层考量程颂和黎仁诚都没说,三千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家就是巨款,但钱越大,收钱就越得掂量一下,这钱对方会不会真的给到自己,真给了自己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万一消息漏出去,既要面对程颂的追责,又要防着钱财被盗抢,那种境地的滋味必定不会好受。这个道理现在讲给几个孩子有些早,等他们长大些再了解不迟。
听完程颂的解释,新招的女工都在保密协议上按了手印。那保密协议虽说严苛,但遵守起来到也容易,只要不泄密就行了。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泄密钱,眼前每月八百文的工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按完手印就该安排干活儿了,绢布早上已经运来了,但木簪和插花杆还远远不够。
黎仁宁安排这些工人先用绢布裁剪花瓣和叶子,剪好之后还要烤边,因为量大,这道工序做起来也很费功夫。
听程颂说还可以给绢布上浆,浆过的布料做成花瓣会更挺阔,不过他们手上的这批绢绸做现有的款式效果就不错,所以上浆的步骤就暂时省去了,可以等以后添加新样式的时候再试。
见工人们都开始干活儿了,黎家大姐的管理也很有几分架势,程颂心里踏实不少,和黎仁宁打过招呼后就带着梁言往回返。
早上送孩子的骡车是衙门租的,程颂和他们定好了,每日送完孩子再把黎家母女和村里的九个女工送进城,下午是先来绢花作坊接人送回学田再接孩子们回养济院。
顺道的事,又是衙门订车,三个车夫说不要车钱了,但程颂坚持付,和养济院的接送各算各的。
骡车跑一趟约一刻钟,一来一回要价二十文,三辆车一天一共六十文,车钱每日一早到制糖院子找梁言结算。
耗时一样的买卖收入翻了倍,三个车夫都对着程颂连番道谢。
现在骡车已经离开了,程颂和梁言只能走着回学田。
那谭四娘很可能已经到秀才院了,听这两兄妹昨日的口风,离开长宁之前可能日日都要去学田拜访他们。
买卖都谈明白了,也不知还有什么可拜访的,不是监工就是对黎兄有想法,程颂越琢磨越起疑,脚下也加紧了。
被程颂拉着小手的梁言不明所以,以为少爷是急着赶回去安排杏干杏仁的制作,跟得费劲也不说,两条小腿紧捯饬。
孩子累得呼哧带喘的,不但没有任何埋怨,还对程颂愈发崇敬起来,他家少爷可真勤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