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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儿强行保持清醒镇定,按君澄境的指导,调运起自身那“至少胜于无”的真气与内力,渐渐的,确实感觉好多了。
最后,都有余力吐槽:“你赶魂儿呐!真多谢你这番教导言简意赅清晰明了,否则我半条命都该交你手上啦!急着回去干什么呢?”
脑中随即响起伊依阴阳怪气的感叹:“唉~主人,你这是在骂他,还是在趁机夸他嘛?”
君澄境一笑,随口答道:“急着回去装神弄鬼。”
李慕儿直接联想到了那封信上所“叙述”的场景,“……毒雾?你是打算用什么神通,宁熠写的可不是一般的场面哦,而且短短时间,上哪儿找足够多能够‘生烟’的毒?”
“烟雾只要够浓厚,不管有没毒,都足以让人胸闷气紧,头晕目眩。”君澄境胸有成竹般平淡地说道,似是忘了,在眼前这种境况下,李慕儿几乎能同步感受到他心中的忧虑不安。
“哦,是了,忘记之前谁说过,烟本身就是一种‘毒’。”她若无其事,十分自然地扯开了自己在意的点,“行吧,那你趁早说说你的计划,我好准备到时怎么给你打下手。”
“不用,我一个就行,你只管回宗门。”
“哦,好。”李慕儿点头的动作莫名显得迟疑,像是同时还在犹豫什么,“……那得先他们多少步回到凤梧,才够你布置好一切啊,你要不要快点?你不用忧虑我的,眼下学会了调控气机,守护身体,我感觉挺好……”她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多了些许无奈,“好吧,关键是我最受不了别人因为顾及我而耽误事儿了。”
“你确定?”君澄境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非常难得的复杂情感——似乎有意外,有同情,但大部分还是像听到什么馊主意似的不以为然。
“我确定——哎哟大哥!你啥时候也变这么唧唧歪歪的了?”李慕儿几乎发出一声怒叹,“你”字的重音充分表达了她的不可思议,“赶紧吧,按情况飞到足够快!可别小看人,本姑娘至少是过山车都坐过的。”
伊依:“不是主人,你什么大病啊?!索性告诉他你的来历和真实身份好了,再详细介绍一下那个世界呗!而且什么过山车,坐过也仅仅是坐过,没提高甚至还降低了你对类似刺激的‘承受阈值’——还记得你从那上面下来后的那副衰样吗?”
又接收到一个新的、来自她的生僻词,君澄境哭笑不得:“都胡诌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没事。行,我巴不得即刻到凤梧呢。既然你说的,我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听到他最后还是个问句,李慕儿不耐烦地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是啦是啦我说的。放心~即便有什么意外,我也不会讹上你的。要像刚刚那种货色,我才会存心整他们一整。”
在她顾着说话的时候,君澄境已经默默加速了。“如有何不适,你就说一声。说回来,方才你着实将他们闹得够呛,可你或许漏了一点:像你这么‘唯利是图’的人,他们没道理不怀疑,你也收了别家的好处。”
“呃……意思我本就是受人之托给他们送去那封信,然后借此又在他们那儿多赚了一笔?——为什么突然感觉这整件事竟有些荒谬,而且好乱啊!所以这怀疑会改变什么吗?”
确认她内外状态皆无异常,君澄境放开手加速。“应该不会,他们左右都会来一探究竟。”
“那送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让他们更清楚地见识到‘二隐宗门’的手段,没准一恐吓,就不敢来了。”
“如果他们就那么胆大心傲呢,或者反激得他们誓为遭殃的同门报仇?”虽然我坚决站宗门这边,但他们真的可以说是遭殃了,无论是那位“曾屎包”,还是客栈里的那一群……
“即便仍阻止不了,至少也先给他们一阵下马威,煞了锐气,临场对峙时,其心中总难免梗着几分忌惮。”
李慕儿深深叹了口气,“除了那暗号,宁熠到底还在信封内侧写了啥呀?竟能让你毫不犹豫地去做这可谓无丝毫把握的事。”
“他做了那么多,总不能让他白干了。”君澄境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个天经地义、毋庸置疑的事。隔了几秒,他似突然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所以,你以后做事,就尽量别加什么多余的言行了,比如这次,无论有没有后面闹的那出,他们都会怀疑,都可能选择来探个虚实。”
“什么东西多余与否,大多都是事后判定的,且得出的结论都不一定完全正确。”李慕儿不忿地嘟哝,“再说,如果每走一步都要质疑其是否多余,那可啥也别干,天天躺窝里就完了。”
君澄境似乎轻笑了一声。“做一件事多不多余,要看你是否因此让自己得了益,或受了损失。”
李慕儿仍不以为然,“可很多事情,其中得失是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知晓的,对于这种,阁下又该如何评判呢?”话音未落,她忽然感受到周遭灵力传来了一阵发自君澄境心里的、哭笑不得式的感叹,“……我就是这么觉着。“
君澄境轻轻一笑,“你说的很对,但我只是说今日这事,在你,是否‘多余’?”
“啊~~”伊依恍然大悟地长出了一口气,“诶妈呀……原来,人家这是试图关心你,你却和人家讲起了大道理。”
李慕儿不服,自己在这种事上的反射弧,竟然比一个“高级人工智障”还长?她莫名地尬笑了两声。“不啊,挺解气的,而且好久没这么疯过了,整个人简直像拔了塞子似的舒畅,还顺便诓了……这大概是五两银子。”
“可你也受伤了,还不轻。”
“那不有你呢嘛。”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句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并说完了,瞬间,李慕儿只想把自己的嘴给封了。
君澄境生硬地轻咳了两声。“……那这‘不义之财’,你打算如何使用?”这话题转移得,似乎对他来说有些艰难。
“镇上不是有个山神庙据说挺灵的嘛,我想把这都捐了,当香油钱,就算是在山神那儿认个脸熟。钱是那登徒子的,如果所攒功德因此也有他的一份,也无妨,毕竟一看便知他干那坏事早不止一次两次,这点儿‘蹭’来的功德,对他而言根本无济于事。”
灵力传来的“信息”表明,她这番话,似乎让君澄境又一次“开了眼”。
他笑笑,语气带着佩服和几分难以辨认的情绪:“你的思路是怎么做到如此奇特,每次都出乎我的意料。”
他无意瞥了一眼黑沉的天空,于是再次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接着,刻意让自己继续没话找话:“其实说白了,就是这钱无论用在何处都不舒坦,弃之又无比可惜,所以才请‘神佛’代为消受,如此,不仅去了心里的包袱,还换得个‘结善缘’的情节,安慰自己。”
听他说着,李慕儿生无可恋地深吸一口气,最后像欲哭无泪般,无力地说道:“大哥,不是什么事情都非得说得这么透彻的……”
“那在你看来,什么事该清楚,什么事该糊涂?”
李慕儿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自己注意力,她也的确需要,想了想,便权将此当作了一个抒发心声的机会。
“这,关键不是‘事’,而是人吧。其实所谓‘清楚’和‘糊涂’,也有真有假。装糊涂的人,实际早已暗自将很多东西都看明白了,只是他们懒得计较,或就是以此为计谋;而假聪明的人,由于心胸狭隘目光短浅,所以只看得见眼皮子底下的一些得失,吃不了一点‘亏’,自以为高明,能随意摆弄任何人、事,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始终就是个小丑。”
听着她愈添些许愤怨的语气,君澄境点点头,煞有介事地感慨道:“看来你也是没少遇见过那等可笑可悲的‘小丑’啊。”他轻促一笑,目光不自觉向下看去,仿佛真的望见地上,路过一个自己认识的“小丑”,神情是极致的轻蔑与嘲讽,“但何必再闲聊时提起他们,自倒胃口。不谈别的,你认为自己,是明白还是糊涂呢?”
“时而清明,时而糊涂——都是真的……应该吧。”
“那我呢?”
“我还想问你呢,”李慕儿下意识侧过头,朝后方吐槽,“你不晓得自己什么样吗?就会问别人。”说完,傲娇地将头回正。“我与你相识不久,就目前看来,我觉着你有时挺糊涂的,但从没有假聪明,应该。(毕竟说的都是真懂的,懂的都是基本看透的……)”
他笑了笑,透着些许无力感,“不管是糊涂还是明白,其人都享着相应(第一声)的福,受着相应的罪,谁也没比谁好上多少。”
听言,她轻舒一口气,“反正我觉得,凡事别看得太复杂。我眼里最好的处世之道,是时刻端着心中明镜,每天活得适当‘糊涂’。……唉,共勉吧~君先生。”
就像信号突然中断了似的,许久,他才做出回应,“嗯,共勉。你就先从改掉那胡言乱语的习惯开始吧。”
“呃呵,”李慕儿咬着后槽牙,咧嘴一笑,“你是怎么做到把两句都说得这么郑重,这么认真的?”
“行了,有的没的又胡侃了这么久,看来你是彻底适应了,内力、真气和吐息都平稳如常。别说,你在修炼上还是挺有悟性的,等损伤的经脉痊愈,境界突破或许会比一般人快。”
“哎哟,那不多亏君先生教得好嘛——”李慕儿怪声怪气,字句中带着的,是谄媚。
“更快,但不会更高,毕竟你年纪并不小了。”
她话音轻轻一转,怪声怪气的基础上,谄媚变成了赞里带毒:“所以我得靠你这‘身多阅历’的得道之人来保护嘛,要是又碰上了恃强凌弱的,一见到您,那不得急忙躲得远远的~”
君澄境直接对她的肯定表示了感谢,随后无比自然地将话锋一转,问道:“眼下来看,再过不久就能到了,你要不要抓紧再睡一觉?”
“这会儿再睡,今晚恐怕会忍不住溜出屋来,找人陪我去秉烛夜游了,不知能是谁呢?去的路上已经睡够了,剩下这段回程,还是请您受累,再多赐些指教吧。”
君澄境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似感慨万千,“这一路上,我才真是受益匪浅,蒙您指教啊。”
“不是,喂……”伊依匪夷所思,哭笑不得,“你们怎么突然又开始商业互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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