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还好因为那些‘别人’的付出,对这个行业带上了正面的有色眼镜,而不是负面的。”
“咋叫有色眼镜?这个行业本就是伟大且富有生命意义的。”
伊依摇摇头,叹了口气:“可它带给医者的,并不全是感动、欣慰、自豪与满足,很多时候,是无奈、憋屈、愤慨,甚至是人身危险。以前或许不太懂,但经历这一个月所见所闻,你应该也大概了解其中真相了吧。”
“了解真相,而对其感情依旧如初的,才是真爱。相较而言,我对幼师这个职业应该根本算不上爱:孩子们乖巧时,我简直愿意这事业奋斗终生,而孩子们作妖时,我只想这职业能够原地消亡。”
“主人,这或许不能‘相较而言’吧……”伊依抚额,略显疲惫。“唉,其实每种职业都有可爱可敬、可悲可恨之处。主要是取决于所处的角度和遇见的人、事,比如医生里,唯利是图毫无医德甚至连基本医术都不行的,也大有人在啊,这你可承认。”它摊开双爪,最后几字的语气不是提问,而似建议。
李慕儿收起了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服输般点了点头。“至少我到如今还没遇到一个在这俩行业中可以代表阴暗面的人和事,希望我以后也不会与其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联系。”
“……唉,算了,现在两个灵魂相互影响,且都是从幼时就形成的观念,你们对‘医者仁心’四字的可以说是信仰,已经很难改变了。”
“嗯,自从被外婆村子里的那位老中医几贴‘红枣汤’治好了我的惊悸失眠后,我便有了第一个崇拜对象,就希望以后自己也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我还隐约记得那个方子,现在看来,应该是桂枝龙骨牡蛎汤。”
“喝几天的红枣汤,就在你幼小纯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唉,你对‘医’的情感是起源于他人亲切的关爱和帮助,而原主,则生于期盼自己能够自救的愿望。”
“所以还是不一样的嘛。”这样想着,李慕儿心里莫名轻松了些。“那个老爷爷,让我人生第一次有了崇拜的对象,还记得他的样子,跟现在认识的游岳师父挺像的,但是比他更有学者气质,作为医者的话,更让人有安全感。”
见她说着不觉露出发自心底的微笑,伊依的目光忽变得意味深长,“行吧,算了,本来就对这行业有一定的仰慕之情,更加上如今,在其中又有了所仰慕的具体的人,看来这特殊‘信念’,是没那么容易消减了——”
李慕儿转身打开房门,同时将与它的沟通方式从口头转换成了“心声”交流:“是啊,现在佩服敬仰的人可多了,师父师叔这就两个了~”
看着主人傲娇的背影,伊依似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虽然因由不同,但‘终点’却几乎一样:想用自己喜欢的、富有意义的方式,切实体会到自身的价值,以获得从小缺乏的安全感与归属感。这些也许连你们自己都没能察觉,或者根本就不想正视……所以我该不该把系统的客观分析跟你们明说呢?说无论在哪种意识状态下,你们都在不由自主地,‘弥补’童年……”
走出房门,李慕儿迎面撞上了一人。
“慕儿姐,我正准备叫你呢,听见里面好像有嘟嘟囔囔的声音,还以为你梦呓了!你方才是在和谁说话吗?”翠墨一边说,一边绕过她朝房间内张望。
李慕儿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让她方便看个清楚,“你应该是听错了吧,我早就醒了,只是犯懒多躺了一会儿,呵呵。”
“哦。”翠墨直接打消了疑虑。“慕儿姐,厨房还有热水,我盛点来给你洗漱。等所有人都收拾完,师父要带着我们练八段锦。”
听言,李慕儿自嘲般戏谑道:“不是,我还能动呢,怎么就连打水都要你帮了?“
可翠墨却与先前任何一次一样,只当自己又是无意间说错话得罪了人,“抱歉慕儿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就是习惯了——”
对于她那小心翼翼煞有介事的样子,李慕儿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她率性地拍了下对方的肩头,笑中透着些许无奈,“我也没别的意思……”
“慕儿姐,你今天脸色怎么不太好啊,有何不适,要找境师兄吗?他在书房。”
李慕儿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事,就今天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嗯?”
她并不打算多作任何解释,径自向厨房走去,却又忽然停下,回过头:“境师兄在书房,那宜南也在咯?”
“是啊,照旧是清早起来就一刻不离地黏着他。”
“晓得啦,你去忙吧~”李慕儿轻快地招了下手,语气意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神情却若有所思。
“主人,还是动作快点吧,别看现在他们很多人都还没收拾好,你就可以悠哉悠哉的,待会儿一个不注意,你又变拖尾巴的那位了。”
伊依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李慕儿竟压制住了瞬间的应激反应,随后漫不经心地侧头,瞟了一眼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肩膀上的狐狸,“这一回回神出鬼没的,不把你主人吓够次数你是不甘心吗?”
伊依不屑地抽动一下鼻子,“是你自己心有所想,神志都集中在一个点上,对外界突发事件的防御薄弱。——先做眼前的事吧,之后再找机会和那只猫独处。主人,你言行可得避免有异常、刻意的地方啊。”
“要你说?还有,我这不就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抓住机会甚至创造机会嘛!”
“呃……我看你是两者没法兼顾。”伊依咋舌吐槽,“创造机会就算了,抓住机会?主人你是能预测未来吗?——好啦,别这一下一下地往书房看了啦!”它以爪击额,深感无力,“唉,就你这喜怒皆形于色的人,要想保持常态,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想。”
李慕儿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此刻可能“贼眉鼠眼”的样子,随即将目光散向别处。“我越想越急,白无常当时说的‘明天’,那夜晚子时一到,应该就算第二天了吧?”
听言,伊依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哦!他说这话的时候,子时都过半了,所以已经算今天,根据我们的经历,他们应该就在子时来接她,那么留给君烟珃的时间,连一天都不到了!怪不得你——啧,主人,收起你那看智障的眼神!我就这次反应慢了点,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