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要去池子里洗澡,晚到没人的时候,刚一入水池只觉得池水冰冰的凉。
待我洗完了,正准备起来穿衣服走人,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是百里送离,我一股脑竟重新钻进水里,因着我此刻裸身,因着我此刻被疫病腐蚀身体丑陋无比,也因着他不回应我竹哨心里头正憋着一团火。
百里送离疏离的声音从我头顶传了过来,那样子很是懵懂,“这也没人啊,谁这么马虎,洗完了澡衣服也不拿走,我去医馆问一问,哪个胆子大的竟裸奔了出来。”
我在水里头憋的实在难受,他肯定是认识我这衣服的,我正想骂他有病来着,只听见他的佩刀摩擦过地面哗啦啦的要站起来的样子。
我真的怕他把我衣服给拿走,但我还是有些打赌的心思,我就不信他还真的能让我裸奔。
他叹了叹气又开口,“算了,今天够累了,你啊运气不好,偏生赶上我这么累的一天,我这厢也好生洗个澡,便用这你这衣服擦擦身子吧。”
我特么没想到这货竟这么卑鄙,我那伤口被腐蚀疼得厉害,他慢条斯理的解下腰间佩刀,那刀咣当一声砸在地面,我吓了一跳,立马从水里抬起头来,我只漏出了我那脸和胸部以上。
一想到现在这样子难看的很,将这几日受的苦都发泄到他身上,我抓起我那岸边的衣服狠狠地扔过去,“滚!你现在来做什么,我以为你死了,你怎么不去死!”我怒吼着。
他没见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过,我平复了一下心情,“你是不是看别人为你担心你却觉得沾沾自喜。”
我将脸埋在掌心里,他却没声息的走过来摸了一下我的湿发又滑上我裸露的肩头,我在掌心呜呜咽咽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回来告诉我一声,你上次为我打架那么虚弱,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一抽一搭的道,“你遭遇不测了...”
他本想说没必要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但还是说了第二个次要的客观理由,“我...你知道我确实上次虚弱着,为了这次的战事我闭关了很长时间,战争结束之后那恢复过来的神力又没有了,抱歉,我没有感应到那哨音...”
其实,这并不算是次要,他确实觉得没必要事事都通知她,因此就算活下来了也没去兑现那字条上的承诺,但他也确确实实没感应的道那哨音,不晓得也不理解她的急躁。
他要将我的手从我的脸颊上拿下来,我却不肯听从他,叛逆一般捂得更紧,“丑。”
他也不拽着我那手了,“我这个人喜欢丑的。”
我立马生气了,“你说谁丑!”
这一生气,手也就放了下来。
“我喜欢的人丑。”
“哦哦哦。”我用手指上下点了点他,“你这个人有二心了。”
他捏着我的脸,我痛呼让他松手,“你这是就算我去找别人也不承认自己丑咯?”
我点点头,“你自然是没有我这容貌重要,如今我后悔了,竟舍了我这千金皮囊来看你的死活。”我撇撇嘴,“不值,不值,后悔得很,后悔得很!”
月色照在我那身后的河水上,笼罩在我俩的身上。
他笑了笑,然后拉着我的胳膊带入他的怀里,将我一番啃过之后,在我耳畔酝酿了半天道,“没人不顾一切的来找我,除了你...”
复按着我的肩膀道,“我会医好你的,医好了之后带你去九神谷,我的家。”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见他眼眶红了一圈儿。我这厢算是和他和解,这下该穿衣服了。
“劳驾你转过身去。”
他忽地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我翻了个白眼儿。
“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
我一时语塞,但那时候是躺着的,我净看天棚上的那盏油灯了再稍一低头就看见他那乌黑乱发,而现在就这么赤条条的站起来和他四目相对还是要有那么一点儿尴尬,我抿抿唇,他也没打算就这么听话的转身。
我无奈,“哎呀,我害羞我矫情行不行,这水挺凉的,你再不转过去我就该伤寒了。”
他也就放过我转了过去,我上岸拿起我那衣服,刚把里衣系好他猛然转身,一道蓝光打在我的手上,我便不能行动,他满眼笑意我却感受不到他的欣喜,“我从不趁人之危,要么我给你穿,要么我就这么将你抱回去,选一个吧。”
我真想给他脑袋打开瓢了,瞧瞧里面都装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他笑问我,“要是让我帮你穿就眨眨眼。”
我怕了他了,这虎劲儿真有那把我这半裸着抱回去的架势,只能眨眨眼睛。
他轻轻勾了一下我的下巴尖儿,“这可是你选的。”
他把我摸摸索索占便宜一样的穿完之后,背着我回到医馆,走到一半儿我才被那蓝光绳子给松开,羞恼了半天,我得了自由朝他膝盖窝儿踢了一脚,他被我踢得差点儿跪了。
“老实点儿!”
我揪着他的耳朵,“谁不老实,你可真是枉做神仙这么多年,竟是个卑鄙小人。”
我们穿行在夜风里,夹道开着大朵大朵白白‖粉粉的茶靡花。
我问他,“你不感染是因为你是神仙吗?”
他点了点头,“对,我是神,凡间的小病对我没什么伤害。”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欢碧仙子也一定不会生病的吧。
我和他们的差距如此的大,不想还好一经细想便自惭形秽。
我将脸埋进他的后颈,目光看着地上被夏风吹散的花瓣儿,此刻我离他真的很近,但我就算这一生顺风顺水不生病,也会变得容颜枯朽,鹤发鸡皮,我还有什么资格留着人家耽误人家呢,那他屡次渡神力要救的未婚妻,定然会永永远远的貌美下去罢。
我忽地悲从中来,饶是夏夜也浑身凉意。
“怎么不说话了?”
“谁能每时每刻的说话啊。”我噘着嘴角抱怨了一句。
我想了想又问了他一个问题,“那药是你做的?”
他点了点头,“是我,是我用九神谷的温凝泉水做的,那水能延长人的寿命,化解人体内的病源,我们都是用来涨修为的。但对于凡人的作用也没那么出神入化,该死的照样死,命这个东西没个准头。”
我被他一道背回医馆。
晚上他递给我一碗药并非透明状而是淡淡的血红色,“给你。”
“你的血?”
他点了点头,“喝下去,你的病就痊愈了。”
我看了看,一口闷了一半儿,剩下那半碗递过去,“分给他们一些吧。”
“他们啊,无妨,我自会竭尽全力的救他们,这些你先喝干净吧。”
我听他这么说才喝了下去。
“每个人病情都不同,你这样的病情较轻我取血一天就能救活你。那些能救活的我都能救活,而病的重的就是把我榨干也无力回天,这么说你放心了吧。”
我对他笑了笑,大大方方的夸上一句,“你真是个好人。”
他摸了摸我的发顶,“其实我就是想赶紧将你接走。”
我抓住他刚摸我头发的手亦含笑道,“那我可期待了。”
他拍了拍我的后腰,“明早起早点儿,别睡到日上三竿。”
我什么时候睡到日上三竿了,但还没想好怎么骂他,嘴又张又合好半天,他就已经出了门。
九神谷真的就是一块脱离三界之外的桃源。
在我只能看见一团子白雾的时候,百里送离告诉我到了,我太害怕下意识抓紧他的手,“害怕了?”
我逞强着道,“怕你给我扔了,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就由着我抓他的手,单手画了一道符纸送进那一团子雾气里头,结果烟雾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