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笑着接过话茬,谢过付蕙兰递给他俩的小马扎,轻声细语:“阿姨,您就别吓他了,咱还是聊正事,您口中指的风言风语是什么?大概多久以前的事儿?具体都涉及哪些人?您能不能详细说说。”
付蕙兰带起老花镜仔细看了看林晦的脸,又看了看苦着脸的卓定远,轻哼了一声才开口:
“誰让他讲话那么大声,以为所有人到这个年纪都耳背?不知道不能说别人老吗?不许狡辩,说我耳背就是说我老,......我知道你没说,那是看着我外表就说我老,更不可理喻!一边安静呆着去,本来看你那么有礼貌,还想着给你介绍个对象。”
老太太自顾自嘀嘀咕咕:“怎么了?我说错了?你跟旁边的小林警官比比,裤子扎的歪歪扭扭,领子系的皱皱巴巴,一看就没对象!哼!现在知道能从外表看人不好了,一边坐着去!”
“......”卓定远红着脸委委屈屈缩在马扎上,付蕙兰一通话下来,他不仅面子没了,里子没了,潜在的对象也没了。
“租我房子的人不少,我对小沈印象深,就是因为现在这世道乖巧的小姑娘不多见,见人不管认不认识都客客气气的,没到付房租的日子,就规规矩矩地把钱塞进白信封交给我。”
付蕙兰垂下眼,看向院子里的娇艳欲滴的绣球花,神色有些黯然。
“还是特意去银行换的新钱,自己日子过的苦巴巴的,还有这心性,确实难得,我就多照顾了一点,本来想给她介绍个知根知底的对象,看出来她有点犹豫,也没为难她,誰知道她自己瞎了眼找了个垃圾!”
“我也是她结婚的时候才知道,又老又丑,带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那爹就压根儿不是个好东西,还跑上门威胁我!什么东西!听说还有案底!”
林晦捏了捏眉心,试探性地提醒:“阿姨,......风言风语,您还一句没提。”
卓定远:“那您没问题吧,您又不跟家人住一起,确实危险......”
付蕙兰手指从左往右随意划了一道,漫不经心地:“跟他们住一起干嘛,我老伴早些年就走了,我身体棒得很,街东到街西数七家院落,全是我的房子,我自己住了个小的,对面有两家门面也是我的,具体哪儿两家我也记不清,他敢打我?”
“这条街都走不出去,就敢在门口叫嚣,摔个酒瓶,垃圾!”
林晦默不作声,略带同情地拍了拍神色更加黯然的卓定远,问:“付阿姨,风言——”
付蕙兰靠到躺椅子上,低声打断:“大概两年多以前?反正没到三年,我出去买菜的时候,有个相熟的租客跟我说,让我离小沈远一点,说那小姑娘不干净,我问她誰说的,她也不知道,你们别问我她是誰,早搬走了。”
“我懒得给你们翻,反正她不是传话的源头是准的,怎么不干净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我见她不知道誰最先传的,拎着菜篮子就走了。”
付蕙兰瞅了眼卓定远,又道:“......小卓同志,你这觉悟有点不高啊,打蛇打七寸,懂不懂,打那儿一节节的有个鬼用?”
林晦特真诚地给付蕙兰扇了扇风,替她消火气,不忘下眼药:“阿姨,您真是特清醒,这地方我们懂了,然后呢?”
“小伙子,你是不是着急上厕所?催魂呢?”付蕙兰听到林晦的话,狐疑地看向林晦:“出门右边那个大槐树下绕过去就有——”
“......”
林晦只是担心付蕙兰被气迷糊,所以才插句嘴,没想到付蕙兰反倒误会,单看提醒效果还成。
林晦苦笑道:“阿姨,我真没有,您继续。”
付蕙兰见林晦真没这需求,收回视线。
“行吧,我说哪儿了?......停,都别接话,我记忆力特好,哦,谣言嘛,不理它就是了,赶巧老婆子我那段时间身体不太利索,要是搁我身体好的时候,我不把那个到处传闲话的王八羔子耳朵揪出二里地,再松开,我就不姓付!”
“那段时间就是小沈照顾我的,你们也别阴谋论说我是不是因为这事才包庇她?压根用不着。我付蕙兰从来就只信我自己的眼睛,耳朵那是辅助的,没瞎没聋的用不着别人给我掰扯。”
付蕙兰神色黯然些许:“闲话传过来前,小沈知道我不舒服,早就在照顾我了,要不是我身子刚好爽利一会儿,突发奇想去买菜,话都压根传不到我耳朵里。”
林晦见付蕙兰气息均匀地说完一大段话,等付蕙兰一时半会儿没再开口的意思,问出想了好久的那个问题。
“阿姨,沈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沈霖她对这件事儿本身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您见识多,又了解沈霖,这件事上,您理解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
付蕙兰眉眼间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行事风格爽利的美人胚子,听到林晦的话摇着的扇子一顿。
付蕙兰看着笑容不减的林晦,哼了声:“......好小子,你跟我下套呢,你们可不是第一间问我的吧。估计有人给你们指路了,哼,还给我强调两遍风言风语,哼,就是想刺探我态度。还不明说!怪不得你比旁边这臭小子帅的多得多,第一眼看下来,我偏偏就不想给你介绍对象。”
卓定远嘴角微抽,弱弱地反驳:“付阿姨,您给个结果就行,原因就别强调了,我还在这儿呢。”
“笨!亏你们还是搭档呢,小卓同志,学学你旁边这小子的城府!”
付蕙兰对卓定远的话置若罔闻,深深看了眼笑容还是丝毫不减的林晦,毫不客气开口:
“不过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劳什子城府。你说对了,我确实知道点,那段时间小沈没有当着我面表露出来,都是背地里哭,她在我病好之后就跟我提出退租,让我再租给别人,剩余租金也不用我退,我拦不住,她说完第二天就走了,哼。”
“柔的跟面一样的性子第一次硬在这种地方,不可理喻。......第一个问题,你应该自己心里有答案了,那闲话本来就是传给她的,什么时候不重要,起效果了才重要。她都搬走了,找个垃圾当老公,你说她态度什么样?”
林晦拦住刀子嘴豆腐心的付蕙兰送他们出门,低声问:“阿姨,旁边这间屋子,您真的不往外租了吗?”
付蕙兰半阖眼皮,手背向外,四指朝下,朝两人摆了摆手送客。
“所以才跟你们说了那么多。活到我这个份儿上,还图什么钱,不就图个人情,去吧,机灵小子替我问问。我这花漂亮吧,你那眼时不时就往墙角盯,就没撒开过,我这种子可是自己育的,喏,仔细伺候着点。”
“谢谢付姨,能再问您一件事儿吗?”林晦合起文件夹,笔挂回胸前的口袋里,不等付蕙兰回答:“李珅是您拦下的吗?”
付蕙兰眼神锐利如刀,看了眼林晦才耷拉下来说:“我老婆子哪有这本事,去吧,别管这些琐事,你们不还得走访吗?小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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