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柏先生着急，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开始。”时潇翻开柏沅琛资料，抬头看向柏沅琛，“资料上注明，柏先生你是逐光对外事务的主负责人，那么，定时举办相亲联谊类的活动，也在你的负责范围之内吗？”

柏沅琛一整衣领，抖擞精神开口，滔滔不绝：“没错，确实我是负责这一块儿的，婚恋方面算是我们逐光管理的创新之举，研究表明恰到好处的婚恋有利于□□犯人的情绪，一方面利于我们管理，另一方面，警察同志，这还有利于社会稳定呢。”

林晦讥讽地嗤笑一声。

时潇余光瞥了林晦一眼，倒是没做反应，眉眼轻抬，径直问向柏沅琛：“柏沅琛，在你们促成婚恋关系后，有安排专人回访吗？”

“这......”柏沅琛话音一顿，找补道：“我们还会给促成家庭的新人送一些福利，比如——”

“你们是从哪些地方寻找女性，你们逐光服务群体里，男性占比更高，所以不要跟我扯你们是在服务群体内部消化，柏沅琛，我们都知道不可能，希望我们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让你老婆担心时间长了就不太好了，是不是，柏先生？”

柏沅琛扣着袖口，沉默半晌，低声道：“警察同志，具体的我不太好说，......就是倾向于教育程度较低的社会边缘女性，旁的我不清楚，我真不是负责找人这块儿的，我们这儿也没有专门负责这块儿的，您见谅。”

时潇瞥了眼林晦眉眼间愈发浓烈的讥诮神色，幸亏有电脑遮挡，保不齐柏沅琛看到会起抵触情绪。

只要不耽误审讯，时潇可以全当没看到，情绪变化大也好，总比见人就是一副假笑好得多。

时潇敛去所有神色，状似无意问：“这......回答不了，那我们也不为难您，柏先生，业务之内的问题，肯定能回答出来吧？柏沅琛，你们举办的这些活动和私下联谊，作为幕后投资人的林锦光，会参加吗？嗯？要是这都回答不了，我们警方在费时间费精力地查监控看到了，这......”

时潇没继续说下去，状似无意半立起张林锦光在逐光总部门口的照片，余光看到柏沅琛表情微变后，才收起来，黑沉的眸子直直看向动摇的柏沅琛。

柏沅琛咬了咬牙：“这也没什么好瞒您的，您看我主动来局里配合调查，还经过了那么多层检查，又验血又收东西又拍照的，确实去过，次数不多，毕竟董事长日理万机，能想起我们这个不盈利纯做慈善的公益组织已经很好了。”

时潇对他拍马屁的行为不为所动，嘴角微勾：“柏先生那么认真负责，又那么为你们董事长马首是瞻，他出席的活动名单应该都有？”

柏沅琛瞳孔剧烈颤动，良久才犹豫道：“您说笑了，我怎么......”

林晦清了下嗓子，突然道：“柏沅琛有所不知，这虽然是询问室除了椅子比隔壁讯问室舒服了点，旁的可都是一样的。”

柏沅琛手指抽动了一下，又把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沉默半晌，似乎在权衡利弊，硬生生改了口:“我确实有，就是得一些时间。”

林晦把电脑上的笔录点击存档，笑眯眯地道谢:“柏先生，感谢您的配合。”

当啷！

林晦听到关门的声音，略带惊讶地回过了头，嘴角一勾，偏头冲时潇笑道：“百闻不如一见，这间询问室的门的声音确实这么与众不同，......好像还真挺清脆，跟带手铐的声音一个样，时潇，下次有机会审林锦光的时候，把他也塞这间，行不行？”

时潇余光隔过狭长的眼尾斜睨林晦一眼，未置可否地回道：“再说，去送卷宗，我去门口等你。不是要出去吃饭？”

“好，那我跑快点。”林晦眉眼一弯，快步朝着档案室跑去。

他还以为时潇会去换衣服，说实话林晦没怎么见过时潇下班穿警务服出过大楼，每次基本上都是穿自己的私服。

时潇姿态放松靠在公安局门口的立柱前，微微冲路过跟他打招呼的警员颔首示意。

林晦看到正门口的时潇显然吃了一惊，扬唇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找个避人的地方站着呢，没想到——”

时潇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低声回：“林晦，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看不出来吗？凭警官证，到店吃饭周三半价？嗯？再说，......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

林晦低低笑出声，不再多言，拿出兜中的老旧型号过时的手机插上副崭新的有线耳机，塞到两人的耳朵里，手指微动，摁开并不灵光的屏幕上的播放按钮。

一阵并不娴熟的钢琴声瞬间响起，时潇听到熟悉的曲目，诧异看向安静下来的林晦。

钢琴声渐渐停了下来，耳机里传来男孩断断续续的声音，脆生生开口：“今天弹得不开心，因为妈妈又没有按照约定按时回来，所以好好一点都不开心，但是我还是弹了，妈妈下次要信守承诺，不然——”

“......不然我就再也不理妈妈了。”林晦抿直嘴角，低声补充：“要不是杨阿姨把这个给我，时潇，我差点就忘了。”

“时潇，把钢琴搬回家好不好？”

林晦早就拿到这个手机里，他只是放着，一直放着，直到......他选择亲手向与他灵魂碰撞的伴侣借由这方小小的手机一点点显露出来，袒露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

半晌，时潇唇角勾起抹笑意，径直拿过林晦兜里的手机，再次播放。

“嗯，就放客厅，不用改琴房，......我想看着你弹，其他房间光线......挺暗的。”

林晦弯下腰靠近时潇，听着他欲盖弥彰仓促补充的理由，也没揭穿：“好，时潇，我爸妈肯定......特喜欢你。”

林晦低头撇了撇嘴，抬起自己差点被握碎的手掌，他刚刚顶着时潇异于常人的握力，硬生生捱着把话说完，末了末，忍不住问道：“时潇，你练的是什么？我真的不能去看？”

“.....复健。”时潇瞥到林晦重新张合的手掌，无声地松了口气：“不能，为什么非要我去你.....宋伯母餐馆吃饭。”

林晦果然被挑走心神，顺着时潇的话往下说：“桃肆？那个是次要的。”

“提起这个我都生气，卓定远跟我说好不容易传到咱俩了。”

林晦漆黑的眉峰微微皱起，下意识用右手拢起额头挡眼的碎发，碰到耳机线才换成左手。

“然后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咱连上下班一起是因为我要先送你去你对象家，想想其实也对，紧接着你猜他说什么？”

时潇伸手取下耳机线，走到林晦左侧，握着带有林晦体温的耳机放入右耳，另一个送到林晦耳朵里，低声接话：“说什么？”

林晦恨恨咬了咬牙，怒冲冲地小声骂：“他说肯定是我的兄弟姐妹，他连男的都猜了，偏偏跳过我，我说我是独生子，意思够明显了吧？他竟然说.....那肯定是表的。”

时潇眉头微挑，偏头看向林晦，嗓音染上笑意。

“你能忍住没跟他明说？不是跟黎杰都讲了？”

林晦微微叹口气，委屈地辩解：“我说了，他还嘲笑我——”

***

卓定远一脸‘林晦你撒谎也要编个理由，少把我当白痴’的表情，笃定开口：“林晦，你别扯淡了！时队跟誰谈都不可能跟你谈，喜欢你能给你撇法医室去？”

卓定远掰着手指头数着，细数起不可能的原因：“你那半个月以为哥几个不知道？又得站岗执勤，还得抓捕审讯，尸检解剖你搁旁边候着，实验炖骨恨不得把你当锅，非亡现场你一个没落。”

卓定远同情地看向像是被戳中脸色铁青的林晦：“关键你还不招警犬舍那几个狗哥们待见，只要饭点，狗声大吠，绝对你小子在喂狗，关键十五天里，下午狗叫了八次。”

“时队这能是喜欢你？我滴乖乖，驴栓磨上，还得哼哼两声，你栓磨上，啧啧啧——你丫不能是PTSD了吧？要不我找俩人给你抬心理咨询室去？黎医生应该还没下班。”

***

时潇嘴角露出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戏谑开口：“所以你打算找个人多的时候，稳固你正宫的位置？”

“正宫？”林晦挑了挑眉，压着声音重复一遍，难道爆粗口，咬牙切齿扯了句洋文：“The only one！才不要当什么狗屁正宫，我是明明是你唯一，你也是。”

时潇低低笑出声，手机顺手塞入自己兜里，大步走进桃肆的正门。

“唉？那不是咱时队和林办事员吗？”

正跟旁边小姐妹聊八卦的闫丽一眼就看到并排走入的两人，等到两人离开，才低声道：“看到没，我就说咱时队跟林办事员中午就算一起扎堆吃饭的时候也在聊案情吧？你看看中午出来吃个饭，连耳机线都用上了，肯定在研究犯罪嫌疑人口供呢！”

旁边的小女警瘫在桌子上，郁闷道：“唉，我还以为他俩真谈恋爱。工作狂不配有对象，他俩上下班估计也是为了节省时间聊案情，卷王在上，请受摆子一拜。”

闫丽煞有介事解释：“估计上次林办事员被发配法医室，也是因为讨论案情意见不合，时队把积压已久的烦躁，砰的一下全发泄出来，那段时间他俩是不是没一起下班。”

“看吧，现在和好了，又一起讨论上了，啧，我当初就不应该当内勤，就应该跳槽搞侦查去。再说了，性别咱先不提，誰家谈恋爱能大大方方的，那叫谈恋爱吗？那该叫结婚！”

哈？

猛一听好像确实挺有道理。

“......”在场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原本数目就不多的恋爱党，被闫丽义正言辞的话动摇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