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又能铲除异几,又能引我妈入套的局,我妈是后来被带到那间工厂的对不对?直到你们后来轻点人数的时候,才发现我妈不在现场,再次出现......”
林晦用右手轻轻摁着时潇肩膀,阻止想要起身的时潇。
林晦并不看时潇震惊的神情,反倒眯眼直直看向红木桌后的身体一僵的成德富,语气毫无起伏:“就在那间工厂,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你们在行动后那么久,才发现我妈的......尸体,和那些记忆不太正常的人,我知道她们都是受害者,也没怨过她们。”
“没被家人领走的那些人,这些年的治疗费用一直是我垫付的,我不是在邀功,我承认我的确也想过她们有朝一日能恢复记忆,告诉我当时的真相,甚至——”
林晦顿了顿,垂下眸子,彻底掩住眼底所有的情绪:“那是一开始,后来我没再想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可能是出于弥补的想法,毕竟我妈的死,可能也给她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我没能力就算了,有能力还不去做,过不了我妈那关,也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行吧,我的份额到此为止,成老,这些年,谢谢您了——替我妈,也替我。”
林晦说完,顶着两人的视线,拎起茶壶,手腕往时潇那里偏了一瞬,犹豫片刻,先给成德富倒上茶,不过七分,壶嘴靠近茶杯给时潇续上,将茶壶放回原处。
林晦做完一切,从时潇身后绕到右侧,缓步走到右边放着另一杯茶的地方,屈起手指五指并拢向下,轻轻叩击桌面三下。
林晦拿起茶杯,将已经冷掉的清茶一饮而尽,才放回原位。
林晦曲腿半蹲下,目不转睛平视着神情恢复冷静的时潇,嗓音温和:“时潇,你想我在客厅等你,还是楼下车里,我都行。”
成德富嘴角微抽,他不行,这是他家,为什么要问时潇?
......算了。
——还有,张如海跟他打包票说林晦绝对不知道,他就说林晦结尾那个问题根本就是故意降低他们戒心的!
成德富翻起旧账。
张如海跟他转述林晦到局里借着张如海的权限看他母亲那件事的时候,他就觉得林晦的反应奇怪。
......齐修安葬礼上脖子那么深的勒痕,再怎么挡上也不可能没痕迹,林晦怎么可能看不到!怎么可能问得出他母亲走的时候痛苦不痛苦,这个跟他智商背道而驰的愚蠢问题。
成德富手指蜷了蜷,垂下眼皮,假装耳聋眼瞎,左手端杯,另一只手拿杯盖,默不作声地喝着茶。
时潇余光瞥一眼仿佛面前空无一物的成德富,从兜里拿出车钥匙递到林晦手上,低声交代:“......去车上等着,小心点你手臂,别再碰着了。”
林晦晃晃手上的车钥匙,钥匙碰撞的声音清脆,嘴角微勾,小声回:“知道了,你聊完就快点下来,我在车里等你。”
林晦在成德富忍无可忍作势欲咳前,转身离开书房,轻巧阖上书房的门。
哐!
成德富在听到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开口问向时潇:“你教的?”
时潇端起林晦临走前,才给他续上的茶水,手指来回摩挲着杯底轻声回道:“他不喝茶,......他爱喝别的。”
成德富刚好含着口茶,听到时潇的话,差点没呛出来,不知想起什么传言,硬生生捱过呼之欲出的咳嗽声,意有所指地冲时潇:“少喝点,容易骨质疏松。”
时潇没做声,抬起头看向成德富,神色变得正经。
“局长,苏炳私底下见的那个人是誰,或许......是杜子京吗?”
成德富支起手肘放到桌子上,老辣的目光跟时潇视线交汇,声音变得冷硬:“其实,我一开始不信你们俩没有私下讨论过,当然这一点我现在还是持保留意见,张如海跟我说了不少。”
成德富意有所指:“我也确实私底下找人问过你的事,......毕竟你调来洪城的原因确实不太光彩。”
时潇眸光微沉,面不改色回:“是的,局长,所以杜子京就是那次行动化名小鬼,隐而未见的重要线人,对吗?”
成德富眯起眼,环手靠回椅子上,缓和语气:“嗯,你猜的没错,看来林晦最起码没告诉过你跟我相关的事。”
时潇眉头微皱。
他现在获取的消息太少,无法对一个只在会议上远远见过几面的从警多年的老局长做出有效判断。
成德富其实全程也在观察时潇的神情,直到现在才微不可察地点头,目前为止时潇除了......,大部分情况下,是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彭文尧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小子确实是个好苗子。
成德富拉平整身上的老头衫,缓缓道:“第一个反对林晦上警校的人,......其实是我。”
时潇顿时联想到林晦刚到分局时发生的事,面上表情丝毫没变,沉着问:“局长,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
成德富冷哼一声,倒不是冲着时潇。
“你有问过林晦突然大学毕业后,又考取刑警院校的原因吗?”
时潇摇了摇头,他没问过,林晦也没主动说。
成德富对时潇的反应毫不意外,食指敲了敲桌面:“严格意义上而言,我并不是反对他当警察,而是反对他在洪城的警局供职,乃至于在汝麓分局供职,你应该知道林晦联考的成绩,考取市局的岗位也绰绰有余,偏偏他到了汝麓,跟他母亲一样从外勤做起,当然警衔不一样。”
“......时潇,你猜他在剑指誰?”
成德富说完没做声,安静等时潇回话。
这个问题很重要,他需要从这个问题看出时潇的侦查能力以及......情感偏向。
时潇略一思索,他听到这个问题时就有答案了,但是他不知该不该说。
最后时潇垂下眼,缓缓吐出默念于心的名字:“林锦光。”
成德富挑了下眉,时潇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个答案几乎明示出林晦对林锦光的态度,不管这是林晦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查出来的。
这种关系下,时潇能说出这个对林晦不利的答案,本身就让成德富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