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叹了口气，悻悻地开口：“我承认，我从卓定远告诉我，叶齐修和许泷之前通话最频繁开始，对许泷压根一点好感都没有。”

时潇终于舍得给林晦一个眼神，语气带着笑意：“......为什么，理由？”

林晦咬了咬牙，他知道这不合规定，坦白道：“——我其实一直以来比较信奉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能不能不写检讨了？”

时潇顿时朗笑出声，笑的胸膛发震，漆黑的眸子里盛满笑意。

他倒不是笑林晦不想写检讨，他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句话到底是林晦骂自己，还是在夸聂双？

林晦余光瞥着时潇难得那么没拘束的笑容，眼底也浮现出淡淡笑意，算了，大不了再写三千字。

林晦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时潇：“明儿还去看守所？那我送完你再去也不迟。”

时潇嗯了声，望着无边夜色：“去，......叶齐修那边，是时候该了了。”

卓定远苦巴着脸，对着冷冰冰正看着讯问室里画面的时潇小心翼翼汇报：“......不行啊，时队，叶齐修那小子嘴硬的厉害，实在撬不动，但凡挖深一点立刻开始胡说八道，以前交代了不少消息核实过都是假消息，您看我这手里厚厚的一打全是审叶齐修的，这样下去——”

卓定远吞了吞口水。

林晦那小子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在他们再拿不下死口供就被张局挂墙上当风干腊肉的晚上请假，呜呜呜，早知道他也请了，总好过搁这儿被翻来覆去架在火上烤。

卓定远硬着头皮开口：“时队，吴副刚刚给消息，张局说——”

卓定远清清嗓子，学着张如海的口吻：“告诉时潇，折腾那么久，到现在连个准确的信儿都没有，今天再一点进展都没有，今年春节过节用不着放烟花，就把那三个听风就是雨，满嘴跑火车的混账绑一块儿放了给大家伙儿高兴高兴！”

监控室一个年轻的小警察低低笑出声，被旁边年纪稍大的干警用眼神遏止。

这傻孩子虎了吧唧的，也不看看他笑的是誰。

时潇听到卓定远的话，头也不抬，他最近局里事儿忙，叶齐修这边也没松懈。

史雷鹏那边实际情况比他好，想查的东西没查到，也算摸出来不少涉黄窝点，他们局长也就眼不见心不烦由着他去了。

“卓定远，叶齐修很喜欢详细描述自己上床的感受？”时潇听着耳机里叶齐修喋喋不休的声音，翻着笔录的手一顿，问向卓定远：“为什么笔录上没有？”

卓定远挠了挠头，这他还真知道，点点头道：“对，所以一到审叶齐修，基本上附近的女警都会被找理由遣走，尤其是在叶齐修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自己出不去之后，更加变本加厉了，每次都大差不差。”

“现在您听到的差不多是叶齐修改的第三版了，他鬼精鬼精的也不提名字，单纯说感受，绘声绘色的，既让我们查不着，又能干扰审讯，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卓定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至于为什么没记，虽然兄弟们不说，基本上是觉得这要是记下来有点......侮辱人不是，而且也没什么记下来的必要，又没提人名，又没提地点，单纯骚扰人，审叶齐修压根不敢用年轻点的，进去的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资历审讯员。”

时潇点头，拉来椅子坐下，歪着身子翘着二郎腿，面容沉静带上耳机，双手交叉置于腰间，幽深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越说越激动的叶齐修。

......

等到叶齐修冷静下来，彻底不发一言，时潇喊来卓定远：“让里面准备一下，换人，我进去。”

卓定远一脸为难：“......时队，今天已经审过两次叶齐修了，再审一次，会不会再被投诉，这小子天天嚷嚷着咱侵犯他人权，按章程又不能不同意他投诉，毕竟咱查的还没立案不是......”

时潇从椅子上起身，不为所动，语气低沉：“嗯，他要投诉任他投诉，以后只要他投诉，让他指名到姓投诉我，去安排吧。”

吱呀——

叶齐修因为手上挂着手铐，伸了个不伦不类的懒腰，看到进来的人是时潇，神情一变，冷嘲热讽道：“好久不见啊，警官同志，这是咱俩第二次见面吧，一回生二回熟，不如跟我介绍介绍？这次你可没上次穿的帅啊，怎么了这是，消费降级了？”

时潇面容沉静，指节轻敲桌面，虚虚指向摄像头：“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你第二次见我，我可在后面不少见你。”

叶齐修顺着时潇的手指看去，咧嘴一笑，狎昵开口：“怎么样？我是不是描述的绘声绘色，有滋有味的！一看你就没玩过刺激的，是不是听着特开心！”

叶齐修突然哐哐地砸着审讯椅，神情愤怒：“所以才会一遍一遍的审我，是不是压根找不着一点消息，所以才会盯死了我！”

时潇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看着叶齐修：“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特能，感觉自己拿着这点就能扼住我们警方的脖子，叶齐修啊，叶齐修，我可听说你拿这事明里暗里地诈了我们警方不少次，嚷嚷着要给自己提高待遇——”

叶齐修现在的状态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讥讽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不就是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人民，不就是想查那些被关起来的婊子吗？关了这么久，我现在倒是有点想走旱道了~不如，这位不知名的警官伺候伺候我，我一高兴就从嘴里漏出来一星半点儿的让你们尝尝味？”

卓定远拳头直痒痒，恨不得立刻冲进讯问室，先让叶齐修尝尝他卓大侠沙包大拳头的咸淡！！

时潇嗤笑一声，眯起眼睛，嘴角微勾。

“你一直被关着还不知道，哦，不对应该是我一直压着这事，所以你不可能知道——你是狼，许泷是狈，叶齐修，狼不交代，狈会不会交代呢？毕竟之前有不少事，因为许泷给你做伪证，你才得以逍遥法外，你不说，他要是说了可就立功了。”

叶齐修原本有些愤怒的神情，在听到时潇的话时突然莫名其妙沉静下来，也不说话，仿佛心中稳操胜券。

时潇瞳孔一缩，立刻在脑子里一遍一遍飞速复盘刚才说的话。

叶齐修神情不对，他刚刚说错了什么？叶齐修......凭什么也笃定许泷不知道。

没错，许泷说他不知道，史雷鹏说许泷为了减刑，对自己之前做的事供认不讳，唯独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一开始史雷鹏还不信，变着法的从许泷嘴里套话，还明里暗里地示意许泷如果交代，他们警方一旦查证正确，属于重大立功表现，减刑那是分分钟钟的事，以许泷的个性，嘴再严为了立功，也不可能一点不交代，许泷一概不知，连纹身的事都不知道。

除非——

一瞬间，时潇联想了很多东西，翻阅的叶齐修漏洞百出的口供历历在目，还有刚刚叶齐修未指名道姓，煞有介事对□□的描述，一桩桩一件件交织在一起。

时潇微微坐直身体，仿佛卸下重担，装模作样收拾起桌子。

“行吧，那你就继续不知道吧，或许那个带着花纹身女人也是你凭空捏造出来的，毕竟你连对那人的□□描述都模棱两可，你就安心老老实实的服你的刑吧，那就——”

叶齐修不为所动，突然用手摩挲着下巴，冷笑几声：“——原来警官你是这个意思啊，早说嘛！装的倒是道貌岸然的，别走别走，要是你想听我可以好好跟你描述描述，毕竟那女人可是我目前睡过最漂亮的，那小肌肤滑的啊，吹弹即破，那用肤如凝脂描述都不为过。”

“那夜店的小灯一打啊，啧啧啧，真叫一个美，小纹身也不知道什么颜料的，鲜艳欲滴的，娇滴滴地靠在你怀里，美的很——搁你身上动的时候，你瞬间就知道吐气如兰是什么意思！”

时潇挑了挑眉坐下，直截了当开口：“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存在拐卖组织，也许是你偶然路过偷听到的，这个咱先不提，不过，叶齐修，这姑娘再美也跟你没关系，你没睡到吧——”

时潇看着叶齐修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怪不得你笃定许泷不知道，啧。”

叶齐修一抹脸上的冷汗，强行镇定开口：“......怎么可能？警官，你自己睡不到，不代表别人睡不到，你——”

时潇已经不想再听。

叶齐修在他这儿已经没用了，时潇收拾好转身准备离开。

叶齐修突然大声喊住时潇：“警官，咱们都聊了这么久，你看都陪你聊了这么晚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时潇懒得理叶齐修。

叶齐修眼珠子直转：“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哪儿知道的，作为交换给我减刑和这个问题的答案怎么样？我保证这次绝对交代的一干二净。”

时潇转过头，挑眉看向叶齐修：“——行啊，减刑不减刑的得看你说的话有没有价值，答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作为你给我们送了不少举报信的回报——因为啊，人往往只对自己没得到的东西念念不忘，对自己得到的则模糊的很。”

“叶齐修，你不是特意不提那些人的外貌，以你的性格巴不得拉人下水，你是压根没记住。”

时潇已经握住门把手，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当然，真爱除外。”

卓定远亦步亦趋跟在时潇后头，离开看守所，试探性问：“时队，你今天挺开心的？”

时潇披上风衣，微微点头：“都下班了肯定开心。对了，等上班的时候找几个人最后从叶齐修嘴里挖几遍，之后把他扔看守所，以后不用审了，等他案件上了检察院，证据一交判完扔监狱。”

卓定远一听不用再审叶齐修那个恶俗至极的流氓，跟在时潇后面小声庆祝：“太好了，就这几天审下来，我现在都佩服治安大队的兄弟了，天天都面对的什么人啊，我现在都没心情相亲了，怪不得他们单身狗最多。”

“我要是他们，时间长了，都得出家当和尚。时队，我总感觉你今天来看守所之前好像都挺开心的。”

时潇挑了挑眉，难得好心情地回答：“你感觉不错，下雨了，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时潇远远瞧着跟他告别后快步跑走的卓定远，饶有兴致偏头看向角落里高大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了，别躲着了，怎么从门岗混进来的？报我的名字？”

看守所门口的两盖灯，晕开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雨丝斜织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