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摄像真没拍到杜子京出入?”
林晦偏头看向时潇,轻笑出声,明明理解时潇的意思,偏偏答非所问地回。
“主流街道和分叉口的摄像头的确没有拍到。”
时潇眉头紧锁,直盯林晦,声音再次冷得仿佛像淬了冰。
“林晦,别跟我绕弯子,你知道我的意思。”
林晦低头看向浏阳河幽深的河底,并不直接回答,淡淡开口:
“......虞镇有意向要被开发成旅游区,时潇,你应该知道吧,考察期还没定下来,挺多游客已经来了。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真的沿着虞镇一寸一寸的查线索,有些人心里会不舒服,人们会乱想,来外地的游客也会乱想。”
林晦顿了顿,看着河面泛起的涟漪,喃喃自语:
“所以他们只用装不知道,警察来了捡好听的说说,至于摄像头——”
林晦笑起来略弯的眸子瞥向时潇,轻描淡写地说:
“时潇,一句话的事,......不好意思,警官,摄像头刚好坏掉,......啊,我怎么没开啊,真对不起,警官,让你白跑一趟——”
林晦反问时潇,表情依旧是笑的。
“......再不济,一个内存卡的事,你说对不对?而且我们警力投入也没精力,问不完那么多人家。想东西的角度不同而已,不是吗?”
时潇深深望了眼风雨飘摇中依然伫立的烟雨桥,利落地转身离开。
“......哎?不是,时潇,又不是我说的,你别生气!”
林晦见拉不住时潇,他好端端地干嘛提这事,暗骂一声:“你去哪儿?”
时潇:“吃饭,饿了。”
林晦歪着头盯着时潇背影,含笑回:
“好,时间怎么那么快,咱俩都逛一个小时了,哎你等等我。”
林晦扫了眼已经自觉找地方坐的时潇,笑意不由加深了些。
“老板,这一锅出来要多久?”
“马上马上,三分钟!”
正忙着炸油条的李阳听到带着笑意的声音,有点好奇,不由抬头瞧了眼,越看越感觉眼熟,油条都不管了,干脆眯眼直盯林晦。
跟记忆里林晦小时候的长相一对,记忆接轨,李阳惊喜道:
“这不是林家小子吗?你妈还好吗?你婶子可没少惦记她那个好街坊哟,一跟人唠起家常,少不得得提你妈,你这个儿是真生猛!一溜烟就长那么高了,比你李叔现在还高半头不止!比你爸也得高不少吧!瞧我这儿唠的,还小时候那口味吧,你等着,李叔给你加量!”
时潇慢条斯理擦筷子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抬眼看向顺茬接话一点异样都没的林晦。
“谢谢李叔,今儿两个人,跟朋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您还念着我——喏,要这个和这个。”
李阳用汗巾擦了下汗,拍着胸脯豪爽一笑:
“那可不!我这记忆力可是好得很,再说了乍一看你小子跟你妈长得像的很,那眼睛小的时候就跟你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糖没了?你等着,我去后边给你拿袋新的,你小子不是打小起就不爱吃甜的?这长大了也爱吃了?”
李阳从后边一出来,不知道想起什么,截断话头又提起一件事,一巴掌拍林晦肩头上抢白。
“......不过咱虞镇能有今天那么热闹,可真多亏你小子,哎哎哎,李叔可没跟你揽事啊,正事你李叔撒不了一句谎!”
李阳把早餐摆在两人面前,边走边说:
“他们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小子惦记着咱这呢。你李叔没啥钱,这你朋友?行,李叔记个熟脸,以后只要你俩来,带多少人李叔都免费。吃吧吃吧!你——”
时潇眉头一动,睨了眼始终面色不改的林晦。
林晦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一分没减,笑着回:“李叔,有客人来了,您别忙活我俩了,快去吧。”
“......老板!”
李阳远远应了声,一摆手走了,吆喝道:“来喽!”
时潇不紧不慢端着搅开的豆浆喝了口,甜度刚好。
时潇好整以暇抬眼问:“小研究生,解释解释吧。”
林晦就跟没听到似的,还在试图阻拦时潇的动作,就差手把手指导。
“......不是,你别直接喝啊,油条得蘸着豆浆,蘸两三秒那种,你试试真的糯中带脆,奶中带甜。”
时潇吊起眉梢,无语地斜睨着林晦。
“......我发现——你事儿真的很多,粥要喝白的,油条还得是泡的,吃个早餐事还那么多?还有,别想扯开话题,解释一下话里意思,多亏你......什么意思?”
林晦垂下眼用勺子翻腾着什么都没放的豆浆碗,他真的就是临时起意想跟时潇联络联络感情。
但李叔这问题留的他答不答都是坑,林晦试图挣扎着换个话题。
“......说来话长。”
时潇嘴上拒绝,手上却没耽误油条蘸豆浆,皱着眉试了下,含糊道:
“那就慢慢说,我不急。”
还不错。
林晦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虞镇澄澈的蓝天,低声道:
“我也没做什么,可能以前上学交作业拍的一系列虞镇慢慢有点名气了,左右也是因为虞镇本来也挺不错,才能留住人,它既然不再是虞镇,也不该再有虞镇的没落,我拍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后来再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在跟着瞧过。”
时潇沉默了一下,莫名又想起李阳提的被林晦略过的父母,一时语塞。
难得逻辑混乱的又问了遍,时潇有些含混地确认:“你小时候真住这附近?刚才路过的那个院?”
林晦点了下头。
他妈当时工作调这附近,他爸为了方便他妈通勤,瞒着他妈买了个转手的院子,也是方便当时闹腾的他探视。
下雨的时候挺好看的,时潇问他这干什么,林晦犹豫了几秒,没等话掉地上,回:“是那个,怎么了?是看着门挺新的吧,确实有雇人打理——”
时潇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回家最好的时间点,下意识问那么蠢的问题,索性没做声,低头把剩下的豆浆一饮而尽,撂下筷子。
“没事,好奇,吃完了没?该走——”
林晦像是才反应过来,用那双人见都得夸两句的眼睛上道地眨巴两下。
时潇话音未落定,林晦就打断:“我想跟你再逛逛。”
时潇照着墙上菜单付完钱起身的动作一停,连带着已经到嗓子眼的话也戛然而止。
时潇不悲不喜地唾弃了几遍撂完话践行没几天就差点忘干净的自己,他当初在意识到对林晦微妙的情感且有选择权的岔路口。
一条路,干脆利落解决林晦,一劳永逸的做法。
另一条路,很多后患,解决林晦身后的问题明显没那么简单。
......他选的该是第一条的,如果林晦当时没那么干脆的捅他面前。
一旦他过了冷静期,不可能考虑第二条难走的路,他不喜欢麻烦。
洪城冬季多雨,前天的暴雨浏阳河水暴涨,河床溢得满满当当。
流水淌过烟雨桥,被阳光一照,闪闪烁烁,河面仿佛滚动着无数颗银珠金粒。
林晦伸了个懒腰,躬身趴在河栏上双手托着下巴,头也不回地抱怨:
“好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那地方有那么大。时潇,你累不累?”
时潇心里想着事,中途还抽空接了个吴漾的电话部署点任务,还真被某个当真的笨蛋扯着走街串巷逛到现在,现在又绕回来浏阳河,淡淡讽刺。
“......你老了。”
好久没那么安心欣赏自然风光的林晦也不急,直起身子凑趣道:
“时潇,跟你一起散步真的很舒服。所以——”
时潇最开始想的事还是没定,关上全盘接收吴漾大倒苦水完的聊天界面,啪的一拍裤腿直起身,云淡风轻打断。
“巧了,我不舒服。没有所以,别忘了,你这个月没假,下次再偷跑没那么简单。”
“......”
林晦凑到时潇跟前,直直地盯着时潇毫无波澜的眸子,表情纠结起来,试探性问道:
“说来也是......咱俩见第一面,你好像就看我很不顺眼,为什么?”
肯定没憋什么好话,怎么突然提到第一面。
时潇皱起眉头,思绪回到张如海让林晦提前来警局认认路,顺便兼职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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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时警官是吗?我突然觉得——咱俩好像真是一见如故。”
“我从不跟人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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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晦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脸又莫名其妙黑沉下来,敛起笑意,确实有点太轻佻了,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说,可能就是觉得......算了,不想了。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
林晦退后一步,郑重开口:“你好,时潇,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林晦,很高兴认识你。”
时潇面无表情垂眼盯着林晦伸出的右手,足足盯了半晌,扭开脸,左手虚虚地搭上林晦的右手,一触即分。
算了,就当糊弄小孩儿。
林晦不退反进,低低笑出声,用了点气力握住时潇修长有力的手掌。
或者说,......变相扣住。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