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碰壁的厉容琪盯着一年多没有更新过的聊天记录,平静地等秒数归零,一点五十五分从十七层高的楼上一落而下。
她试图让郝蕾父母不再关着郝蕾,失败了。
但她记得一点五十五分是她拉着郝蕾从人海中逃离出来。
她成功了。
担心郝蕾再次自戕,照片上长发飘飘的女孩被强制剃成寸头。
***
郝蕾双手颤抖地接过时潇结束询问递来的相片,呢喃出声: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郝蕾几不可闻地低语,哭腔从细碎的气声中渗出:
“其实......她回我的只是束白玉兰,我跟她——”
砰。
林晦收回视线,轻阖上病房的门,转头对一脸担忧看向病床上埋头痛哭的女孩的郝母,温声安慰:
“您宽心,照片边缘已经磨圆了,而且——她不会拿她留下的东西伤害自己的。”
郝母仿佛被抽取全身的气力,声音喑哑地回:
“谢谢你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林晦顿了顿,瞧了眼时潇面无表情的脸,低声说:
“那个衣服很硬的,会磨手,......很痛,我建议先给她换一身。”
走出住院部,时潇神情冷淡地上下打量林晦半天,盯得林晦浑身发毛,笑容差点挂不到脸上,才移开视线,不带情绪色彩地评价:
“确实适合去学心理,你怎么知道我让卓定远把照片磨圆了?”
隔着人又离的那么远,他没让林晦经手,看不到。
林晦伸了个懒腰,信口回:“我猜的。”
林晦盯着绿地上翩跹的白蝴蝶出了会儿神,才默默地心中补足信息,我还知道你让卓定远照着证物塑料袋里的东西,比着厉容琪笔迹在影印照片上描字。
***
卓定远欲哭无泪地瘫在桌子上,冲林晦捂着嘴小声咆哮,敢怒不敢言:
“二十张啊,林晦,整整二十张......”
卓定远避开同事探询的视线,伸出两根手指颤抖着,声音压得更低:
“我白天都已经描了二十张,一张都没过,你看我都练满三张纸。时队还嫌我写的字丑!我去医院还不行吗?呜呜呜,我不想活了——”
半夜加班的林晦放下还剩半碗只敢在卓定远这儿吃的泡面,满含笑意地捏起一张卓定远练满致吾爱的纸,打趣道:“这不是你请时队出马的出场费??”
卓定远闻言恨不得头杵进墙缝里当鸵鸟,比这好,最起码鸵鸟深更半夜不用练字。
林晦端详着相片背后字的笔顿,拿起蓝色圆珠笔,在纸上练了十几次,比着在一张新相片背后写上字。
卓定远捧着林晦递给他的相片,难以置信地跟从证物科借来的一笔一画对照。
基本上可以以假乱真。
卓定远恨不得跳起来给他的救世主一个大大的吻,激动地开口:
“林晦,我真的爱死你了——我这就去找时队,哦,还是明天吧,时队又没班,你怎么想起来吃泡面了,你不是不吃的吗?不是......你至于这么怂吗?要我得近水楼台先得月,趁着夜黑风高偷摸坐时队位上,先磕个两斤瓜子再说。”
林晦随意一撩头发,哭笑不得地拎着透完气拿混的相片,端着吃不下的泡面,径直朝证物科走去。
也不算吧,他敢吃。
就是不敢剩,主要速食这种成分有争议的,时潇压根不碰,他没人分,肯定得剩。
唔,对了,得往里面再塞点东西,空的就剩个底儿,这次弄点什么好呢?
***
难得今天林晦和卓定远都没出外勤,食堂吃完午饭后溜号,卓定远想睡午觉,回办公室肯定够呛。
今天阳光不错,卓定远索性扯了个垫背的,提溜林晦一起,惬意地找个隐蔽地。
梧桐树下他们外勤公用的长椅,离食堂贼近,有太阳补觉特舒坦,死角,隐蔽,不怕被督查抓。
时潇大中午头被张如海拉去开会,够呛什么时候结束。
时潇不在,林晦又没事,正好跟着太阳底下晒会儿太阳顺带消食,还能张罗着替卓定远望风。
林晦手垫在脑后,仰着脸眯眼盯着冬天似乎没什么刺眼的太阳发呆,晒身上暖洋洋的,舒坦。
“——林晦!——卓定远!你俩溜号就不能换个地儿!我一猜你俩绝对又来这儿了。”
章天海的大嗓门远远砸过来,犯瞌睡的卓定远一骨碌坐直身体,下意识懵不拉几板正地敬了个礼。
听到章天海毫不掩饰的嘲笑才反应过来,卓定远龇牙咧嘴地捣了章天海一肘子狠的。
卓定远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的章天海,松了口气埋怨:
“我靠,老章,你真不地道——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时队呢。”
章天海嘿嘿一笑,搭着卓定远肩膀接话:
“让你小子好躲懒,活该,还拖人下水,说你蠢还不承认,时队能搁那么老远喊你,一个电话过去你就老实了,是吧!林儿,你最有体会了,不过我这次还真不是专门来逮你的......”
卓定远见章天海装神弄鬼的样子,也不困了,上道地神神秘秘开口:
“咋了,是不是吴漾那老小子前女友要结婚了,找咱撑场面去?还是说曲毅那小子新相亲对象真瞅上黎杰那小子了?我就说那小子成不了......”
挑起话题的章天海使劲浑身解数也没堵上这小子的嘴,自己跟黎杰不学好贫嘴就算了,万一再把人干干净净不抽烟不喝酒不聚餐的预备役相亲好苗子——林晦带下水。
都用不着那几个快退休家里姑娘还单着的老领导,光局里那几个生猛的宝贝植物一被塞烟头,二话不说叉着腰恨不得拿着证物袋揪着去技术队唾液鉴定DNA,找到人就下手操练的女同志就得把他栓警局那辆老宝贝后面巡西大街去。
章天海啪的一记迅猛的空心手盖在卓定远后脑勺上,快速把时潇的话带到,清清嗓子。
“咳咳咳,林晦啊,时队有旨......有指令,让你赶紧回办公室,我看啊,八成为咱分局争光添彩的大喜事落你头上了,快去快去——”
一股脑交代完,章天海捂着卓定远听到喜事就滴溜直转的眼珠子,堵着那张被传染的惹祸的嘴贱兮兮笑着离开,他特意没电话就是怕这小子有机会跑了。
说不定这一遭出来,林晦还能收获一身阳刚的黑皮,嘿嘿,黎杰同款那种最好不过,不然皮肤白白嫩嫩的跟这小子合影太吃亏。
那犯人往中间一站,压根不像犯人,跟那要签名照合影一个样儿,上次那破相机像素糊成那样都给这小子当氛围感使,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干外勤就得是煤堆里洗出来的,才能让人民群众放心。
林晦瞧着卓定远明显有话说但是脸涨得通红被章天海拖走的样子,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十分钟后,林晦从食堂后面的小道一口气跑到五楼,路上硬是花了一分钟跑厕所整理好仪表,不紧不慢推开办公室的门。
时潇纡尊降贵地,特意抬眼看了林晦一眼,也不绕弯子,语气平淡:“张局说,这次比武你去。”
林晦满脸震惊,啪的一下关上门,大力一拉椅子蹭到时潇桌边,愕然反问:
“我去?不是说精选黎杰吗?”
时潇喝了口张如海办公室出来的私藏多年的好茶,眼皮一掀,淡定出卖张如海,原话改都不改直接学回来:
“张局的意思是,这次让小黎同志休息下,让新来的小同志好好锻炼顶上去,尤其是人家林晦,好歹是个新鲜出炉的大学生嘛,多好的身份不使可惜了,输了人家也只是个大学生嘛。”
时潇鹦鹉学舌,原样带话也一点没把张如海那种口苦婆心的口吻带过来,反倒有种平淡的戏谑。
林晦没什么挣扎,啼笑皆非地正打算接受张如海的任命。
即将自愿进行三十天封闭式无休暗无天日的训练,他真不是怕这个,冷不丁一个月见不着面,......挺纠结的。
恭喜的话还没收到几个,白月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