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似乎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眼睛眨了眨,抬头问聂双:“更何况什么?”
聂双扬起下巴,一眼扫过去跟活过来的林晦,压根没眼看:“更何况你该回家了,让几个人揍一顿不疼?我还以为是你那领导钓鱼执法拿你当饵,啧,你们那儿能指名道姓投诉人不,得得得,我不投诉行了吧,茶喝完滚蛋,门口司机差不多快到了,回家养去吧,你是真皮脆肉嫩,咱俩小时候打架,明摆着我受伤更重,偏你一身青紫瘀伤唬人,妈还逮住我一顿揍。”
聂双又撒了把鱼食,挑挑眉心想,他那话也不算全驴林晦,但凡心思重点的,都能明眼看出林晦对时潇的意思,单拎出来林晦费劲吧唧送蛋糕,指使他借进局里的机会送药的事儿就能看出来,诸如此类的事儿一准少不了,时潇看不出来?拉倒吧,心重的都快把自己缠成球了,啧,原来拿感情吊着林晦,怪不得他看时潇不顺眼。
......更何况,时潇对林晦没意思?哼,上午他见不到林晦,摸不清林晦的心思,怕坏林晦的计划,见事态不严重,索性消极怠工了会儿,等林晦自己解决,瞧时潇那冷气放的样子恨不得冻死他,能一点意思都没?可能吗?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挑明?
——不可能。
聂双现在想起胳膊肘往时潇那儿拐的林晦就来气,他今儿可没喝酒,那天拿镜头顺路听林晦的开冰箱解决蛋糕,他寻思是那小子有良心特意给他留的,谁知道一开冰箱门,瞧见的那一堆要不嫌叶子放歪,要不嫌碎了点,要不嫌颜色不好看扔在冰箱的那一堆橘子样的慕斯。
要他说,味道不都一个样?主要时潇这待遇都快赶上他妈的待遇,他都没这待遇,他还能点几句,不从中搅合都算他心善。
***
“嗯?林晦,呦,总算放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还得消失几天呢?”自从林晦当上人民公仆,上次抽空回家见趟老爷子后,聂双好久没在白天见过活着的林晦,左腿往右腿上一盘,拿起瓶子往嘴里灌了口酒,揶揄道:“白天打的,真稀奇,你小子上次因为杨瞐许我顿饭,哎!家里面那次可不算,你小子可没出钱,上次回来见完老爷子你小子就拉着阿姨扎进厨房,该不会为了蛋糕才回家请教的吧?”
林晦胡乱地拨散额角的碎发,红色碎花的方巾发带随意往额头一绑,几缕头发没绑紧垂下来也不在意,一边眼神瞟着上回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一边回聂双:“嗯,刚跟着破了个案子,给了半天假,想起来一件事,镜头你还要不要?就是你碎的那个,我没空送。”
“什么镜头?哦,想起来了,不用......算了,一会儿我派人去取。”酒劲上来了,再加上电话那头林晦叮叮当当不知道干什么的拆家声,聂双有点头晕,摁了摁眉心:“东西碎了就是碎了,.....怎么恢复以前的模样,换一个又能......”
林晦拿出巧克力色素照着笔记按比例往里面加,一不小心红色色素加多了点,抿了抿唇,拿出勺子挖了点出来,径直打发走只有呼吸声似乎睡过去的聂双,快速地说:“没忘,我过段时间再回家,挂了。”
他其实昨晚上就把能提前做的就冻上了,他没想到时潇熬了几个大夜,今天案子结了还还不回家,他原本打算跟时潇出去吃,计划赶不上变化,看样子只能局里过了,没办法他只能想方设法把蛋糕提回办公室。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又赶上敏感时候,这个案子不算绕,但是影响大——张局这两天被舆论闹得见誰都跟防贼,看见蚊子都恨不得拿放大镜瞅瞅是不是苍蝇伪装的,虽然是夸张说法,但是涉及时潇,林晦还是得慎重考虑,他可没那么大自信能拎着蛋糕盒子瞒天过海混过去。
蛋糕的计划肯定黄了,他就动上仿真水果的心思,真被逮住也有话说,慕斯也不错,夏天没走多久,还挺热,吃点冰的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楚晚棠跟他打包票说时潇最喜欢橘子。
组装半天终于有了样,林晦屏住呼吸,小心地放上橘子叶,再喷上果胶黏上去,挑挑眉满意地瞧着大功告成的橘子,就是比平常正常橘子个头大了点而已。
林晦在一箱橘子中间小心掏了个洞,正好能把防碰撞的盒子塞进去,里面在塞上保温袋,再盖上硬纸板,瞧着完美混入其他三箱的箱子,满意地低头,随意单手解开额上松松垮垮的发带。
与此同时,聂双的手机屏幕亮起——
【忘恩负义的混蛋:我冰箱里做的有蛋糕,你要吃自己拿去,我回局里了】
林晦看着面前的包括卓定远在内整整齐齐的四个人,嘴角抽了抽,他特意跟张局报备过了,顺带让卓定远带俩人搬水果,结果卓定远没把自己不算上。
林晦心惊胆战地挤开硬要搬最里面那箱的卓定远,随意扯了个理由,不动声色地问:“卓子,你要自己送时队办公室?”
“啥玩意儿?”卓定远果然一听时潇的名号就想溜号,左顾而言他:“这个......那你自己搬吧,反正你顺路,我去给他几个打下手去,你上去就不用下来了哈,跟领导们分分就行,我们就不上去了,走了~”
等到林晦到门口,张局已经检查完箱子,抱着保温杯回局长办公室,林晦回办公室的路上算得上一路畅通无阻。
林晦用胳膊肘压下门把手,没锁但是也没人,眉头微动,把盒子掏出来往桌子下一塞,欲盖弥彰地拿起外套搭在椅子上,确定看不出端倪,端起箱子就往外走。
......好像不在办公室,盒子先放那儿,他干脆先去分橘子,等时潇回来再说。
季槿舒往垃圾桶里扔橘子皮的手一顿,不经意间瞧见拐角出现的时潇,眼尖地瞄到时潇手上也有两个橘子,热络地问:“时队,你从张局那儿汇报完刚回来。怎么才俩,我们这儿还有不少——”
时潇轻嗯了声,似乎猜到了下文,难得没等季槿舒说完话就出言打断:“不用,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槿舒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她话没说完,时队该不会以为她要分橘子吧,她当然没打算送点橘子给时潇,开玩笑,林晦送的橘子,都一个办公室的,还能少了时队的?不过看样子时队好像不咋喜欢吃橘子,不然两个橘子顺嘴的活路上就解决了,也不至于跟盘核桃似的手心玩半天不吃。
时潇面不改色地把张局硬塞给他的橘子,顺手放在林晦的桌子上——他现在真吃不来橘子。
时潇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桌子上林晦消失一下午又重新出现的水杯,转身时不慎蹭掉盖在椅背上的外套,轻啧了声,俯身捡起衣服,隔着万向轮瞥见桌下放了个挺方正的保温袋,打眼一扫就知道是装蛋糕那种。
时潇挑挑眉,外套原封不动原样挂回去,敛眉扫过两张桌面干干净净的办公桌,没瞧见除他放林晦桌子上的橘子外,没有其他橘子出现,稍微松了口气。
......他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日登记的是农历生辰,没那么好算,从小到大他爸妈从来不在儿童节那天给他过生日,因为那天,从来都不是他的生日。
时潇支起手肘歪着脑袋,手指压在会议记录本上,平静地看向窗外橘粉色的天空,波澜不惊的眼底像是被乌鸦投进石子的水瓶的水面,瓶口很深,石子儿一颗两颗投进去,很快重归平静,但是......总归是往上涨的。
砰的一声。
紧闭的门骤然被人从外向内推开,无限延伸的光突兀地斜洒进昏暗的室内,视线随着眼睛的变焦而变得模糊,漂浮的尘埃浮动,四散的光点溅起,逆光站着的影子被绛橘柔光拉得狭长,俊挺的五官看不分明,时潇却莫名觉得那人眼睛该是月牙般弯着的。
“呼。”
凉风簌簌,烛火熄灭的瞬间,时针、分针、秒针短暂地重逢一瞬,指针周而复始地开始转动,新的一天伊始。
“......时潇,二十七岁生日快乐。”
手机屏幕向下反扣在办公桌上,无人问津的手机屏幕亮起,定好的日程沉默地响了一分钟才停下,屏幕上才显现出一条发了很久始终未读的信息。
【聂双:林晦,你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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