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群闪开条容一人通过的道,众人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看向被林晦挡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时潇。
目光突然集中,时潇按捺住情绪,一闪身几乎擦着林晦过去,轻声朝着一直摁开门键的女生道谢。
时潇毫不客气伸手关上记录仪,等光灭了会儿才开口:“林晦,你有毒?你过去我不就过去了?......帽子歪了看不到?”
林晦伸手扶正帽子,眼睛弯了弯,轻声说:“你不是领导吗?我不得——”
时潇嗤笑一声,掐着记录仪再次开机需要几秒的空档期,语速很快用话怼回去:“我领导?知道我领导你还叫我时潇?起一边去,闭嘴,有话一会儿说。”
......上班叫时队,下班叫时潇,林晦现在还真一次都没叫错过,除了个别时候,这习惯目前似乎没加过班。
“领导,四年以前的记录,今天就是卖了我,我也找不到啊......”梁涛叫苦连连,“您不是都找过几次了吗?”
梁涛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就该听老婆话,内裤穿红的。
也不至于大晚上的,班没下成,临时赶上点实习生没弄好的烂摊子给他收拾,还捞来俩一点招呼没打,凶神恶煞堵门的人民公仆。
梁涛能在公告栏上榜上有名,以前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自认还是有点眼力见,他莫名觉得那个笑眯眯的,不像个好人,长臂一伸装站不稳实则挡门的就是他。
权衡利弊之下,梁涛冲着时潇赔笑道:“领导,您看您要不先回去,等我回去在让档案室仔细翻翻,找到了再通知您,我也不瞒您,那个型号其实有点老,真不好找,原来不是给咱公安同志拿走一部分了吗?”
“证件您也看过了,这是第三次。”
时潇温和地开口,偏头给了林晦一个眼神,林晦立刻起身欲拉开被梁涛关上的门,梁涛连忙阻止,碰倒杯子也不在意,直接挡在门前。
梁涛两眼一黑,知道今天这遭算是逃不过,从抽屉里拿过一叠时潇要的那个型号档案。
“领导,我这能......其实我真就是被一些事儿绊住腿,我早——”
档案袋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微微泛黄。
林晦抽出几份卷纸递给时潇,睨了眼搓着手的梁涛,轻声道:“时队,你看这个。”
时潇抽回扫着档案的视线,将梁涛送来的茶杯推远了些,似笑非笑说道:“梁医生,三次了,第一次叫配合调查,可是这第三次,更何况梁医生,恕我多嘴问一句,您是私底下报警了,还是主动向我们提供线索了?”
时潇曲起手指点了点桌面,温和地摇摇头:“......都没有,梁先生,不管怎么说,你都定性不成自首。那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您是知道我们在查什么吗?这恐怕需要你亲自去局里趟配合调查,挑个时间走一遭吧,梁先生。”
没管梁涛的极力辩白,翻看着纸张上秀气女孩的照片,时潇敛目低眉,他觉得他很可能已经找到山坡上那具无名尸骨的主人。
【姓名:祁芙祺 身高:161cm 年龄:21 主刀医师:梁涛】
时潇略过女孩身体的隐私部分,径直找到陪同人一栏——薛竹,两只选择的型号都是RGN323。
砰!
时潇反手关上门,拉开椅子坐下,滋啦一声铁椅跟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抬眼朝着对面的脸色铁青明显心慌意乱的梁涛,歉意笑了下。
时潇拿起尸骨的现场照片推到梁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梁涛,站在审讯椅边慢条斯理地卷了卷袖口。
梁涛瞳孔剧烈抖动,迅速抬头看了眼前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吴漾。
时潇什么都没说,确定梁涛看清楚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梁涛,聊聊吧,薛竹是誰?”
经历过三组询问的梁涛开始口不择言,明显慌了神:“警官,你听我说不可能,薛竹不可能死,前一段我还见过她,对,这骨头架子一看就是地下埋了特别久的,怎么可能是薛竹,她——”
咚咚咚——
时潇不为所动地坐回椅子上,理了理面前梁涛的笔录,曲起手指有节奏地敲了三下桌子,脸一偏,阴影面又扩大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降至冰点:“薛竹当然还活着,祁芙祺呢?她是誰?为什么你给她做手术的时候,明知她的风险较大,全麻手术,却没有通知她的亲属,医院方面明确表示过不知情,梁涛,为什么?”
梁涛一听不是薛竹,刚松了口气又提回嗓子眼,睚眦俱裂说:“祁芙祺?那是誰?警官同志,我真不知道你口中那个人是誰?但她肯定是成年人,你可能不了解,这都是患者的意思啊,就算没有通知家属,那她绝对有授权书,否则手续方面也过不了的!这我就是个做手术的,怎么可能跟人命扯上......冤枉,真的是冤枉!”
......愤怒,梁涛为什么会愤怒?
时潇不动声色记下梁涛的反应,把话题又倒了回去,再次发问:“梁涛,我再问你一遍,薛竹是誰?你跟她有什么利益纠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的妻儿可还在翘首以盼等你回家。”
梁涛知道现在不说,以后也得开口,毕竟都牵扯到人命,两权相害取其轻,时潇他们迟早也能查出来,抿了抿嘴轻声说:“......托儿,也不算,就是她有时候会带些人替我拉拉客源,基本上也是有需求的人才会......,去哪不是去?唉,就是介绍点朋友,警官,我们也要生活的,薛竹算是我最早的一个商业合作伙伴,我私底下也给她分点提成,但是也就几年前管得松的事儿,但是现在真没了,我也就是刚开始,立住脚之后也没在干过——警官,是薛竹犯事了吗?我就问问,真就是问问,毕竟她那男朋友我见过一次印象就特别深,纯靠女人吃软饭的混子,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就有点印象。”
梁涛顿了顿,环视一圈房间里通身的蓝白色调,冷静了些许,继续道:“但是您说的,祁芙......祺,是这个名字吗?是那堆资料里的人吗?我真没印象,我以为你们查的......我绝对配合,但我真得先看看资料,光给我一个名字,真编不出花来,成吗?”
时潇懒得理梁涛矫情的语气,起身把祁芙祺相片复印件递给梁涛,问:“梁涛,希望你分清主次,医院那边怎么处理你,我们暂且管不着,但是你要是再卷入人命案,别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破,对你都是个隐患,想想你的家人,祁芙祺,你还有印象吗?”
梁涛点点头,焦躁翻着祁芙祺的档案,额头涌出豆大的汗珠,语速飞快坦白:“她?人不是我戕的,我有印象是因为......”
梁涛言至于此,话总不能再咽回去,死猪不怕开水烫开口:“我真有印象,一是因为她是薛竹第一个带回来的顾客,而是她好像有点...有点过分爱美的不要命。”
“大概六年前吧,她不像是被薛竹硬拉过来的,倒像是自愿的,说实话,她的先天条件不是特别好,个子又不算高,自体脂肪又不够,还指明要最大的......你说她小小的一个女孩子,顶着那么大干什么?”梁涛眉头皱成结,略带焦躁地说:“我跟她阐明手术风险很大,而且真不一定好看,真的,但是她就是听不进。”
听着梁涛的废话越来越多,吴漾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时潇,干咳两声提醒梁涛。
梁涛如梦初醒般回归正题,指着祁芙祺的照片说:“她签风险协议时候特干脆,而且那时候管理没那么严,全凭良心,我好说歹说她才降了大小,真的自身手术条件确实不好,搁现在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
“总之她的手术很成功。......中间也有些插曲,但是我跟她真的不认识,我跟祁芙祺跟薛竹,真一点其他的关系没有,除了我妈和我老婆,哪个女的都没关系,不信你去问我同事,我妻子,都能跟我作证,我确实做了点......对不起我职业的事,但是我私德还是有的,怎么可能放着步入正轨的好日子不过,戕人可是要偿命的,我怎么可能干!您可一定要还我清白,警官,我能跟我妻子交代些事吗?”
时潇瞧着梁涛涕泗横流,情绪无法自抑的样子,不为所动地扫了眼签过字的笔录,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需要,可以写份自述材料,把你知道的东西事无巨细写下来,......至于写什么,内容你自己把控,会有专人附卷。”
砰——
时潇收好笔录,看都没看梁涛骤然亮起的眼睛,朝着吴漾微微颔首落后半步,等拿着东西的吴漾先出去,砰的一声反手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