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眉眼微弯,重新变回善解人意,话说一半诡异地顿了一下,似乎最后一句跟硬着头皮硬加上的一样,“小事儿,卓警官,时潇......时队刚才说的纵火案有新情况,——纵火案指的是前夜被烧的环宇艺术馆吗?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对对对,就是这件事儿。”提起案情,卓定远立刻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一点儿没发现林晦表情尴尬的凝了一下,“您是张局亲自安排的,我们请您来,也是因为现场发现一些奇怪的雕塑,这个俗话说,术业有专攻,不会请专家嘛,......我们分局对艺术这方面有点薄弱,张局特地嘱咐我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可不能怠慢了您。”
卓定远尴尬的笑了笑,张如海当然不是这么说的,就让他来接待一个叫林晦的年轻人,艺术方面造诣不错,他接到命令就纳闷了,林晦没问题,关键他就一外勤,局里那么多人,这么就轮的到他,不过幸好林晦性格不错,再摊上一个时队那样的,他人都要碎了。
“......专家算不上,也算是对这方面有点见解。”林晦睨着不知什么时候环着手停他俩对话的时潇,眼睛微眯,疑惑问道:“不过环宇艺术馆发生火灾,怎么惊动刑侦大队,哦,我的意思是这不该是消防的职权吗?”
卓定远张了张嘴,沉默半晌,见时潇没有阻拦的意思,继续道:“也不瞒您,火灾现场发现一具烧焦的人体,已经确认为艺术馆馆长。”
“方馆长?艺术馆失火不是发生在晚上?方馆长这个点不是应该已经回家陪老婆去,怎么还会在艺术馆?”林晦没闲心再看时潇,眉头微皱,神色更加疑惑。
时潇神情微动,拧着的眉头倒是松了半分,依旧不发一言,黑白分明的眼仁落在林晦进入冷气开的很足的办案区,不自觉抱起的双臂,配上极高的身形和另类的穿搭,不看脸,远看倒像是被抓进局子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跟警察对峙的犯罪嫌疑人。
卓定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现在稍微理解张局请的专家年轻归年轻,还真有真材实料,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现在这个案件已经转到分局的刑侦大队了,现场勘探发现的那些雕塑,您看看有没有什么见解?”
......该来的还是得来,啧,躲不掉,头疼。
林晦把左手捏的叶子随手放进兜里,不再浪费时间,偏头对卓定远说:“好,那就麻烦您带我去,那这位时队长,我就不多叨扰,下次有机会......”
时潇接过女警递来的卷宗,径直推开门,嗓音微沉:“跟着。”
林晦:“......”
......其实时潇没必要跟着,真没必要。
林晦硬着头皮,一踏出热火朝天的办案区,瞬间感觉自己仿佛从冰窖回到人世间。
卓定远嘴角微抽,脸上表情略疑惑,他有点懵,搞不明白时队为什么舍近求远,放着办案区现成的照片不用,远道去证物科看实物,灰扑扑的还没照片好看呢,好歹技术队的还给它们美颜过了。
林晦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雕塑,转头回办公桌前从一打照片中,取出两张,曲起手指推到时潇面前。
时潇不解其意,拿起两张相片,问询的视线投向林晦。
第一张相片上最醒目的一张怪异的人脸,头颅的部分被挖空过半,第二张相片上一株依附在枯木上盘根错节扭曲的藤条,纹路毫无规律,错综复杂。
林晦斟酌语气,喉结滚动,轻声道:“这两张比较特殊,这不是方天理的独创,应该是他仿制的,仿制日期也挺新。”
紧接着,林晦指着其他被隔开的相片,沉默半晌,错了措辞,一番云里雾里的描述过后,林晦心满意足,抬眼神情各异的两人。
时潇面色依旧冷淡,卓定远没能反应过来,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迷茫,看着卓定远大脑仿佛一点没被知识污染的学渣样,林晦嘴角微抽,没再自作多情说下去,转头扯了另一个华庭:“说实话,......我以前跟方馆长有些交集,别的我倒没太清楚,但是家庭方面也没听说不和。”
林晦看了眼现场拍摄的相片上展台下镌刻的“仿制”的字样,眉头轻皱补充道:“方天理为什么要仿制这两樽,方天理不是唯一一个仿制这类雕塑的人,不过......”
林晦叹了口气:“据我所知,仿制这种类型的人,要不是家道中落,往轻点说,也得是夫妻不睦的级别,所以他好端端的触这个霉头干嘛?”
时潇眼神微动,问向卓定远:“卓定远,方天理家庭状况是你负责的。”
卓定远回过神,调到手机相册的其中一页,双手递到时潇面前。
时潇拿过卓定远的手机,一目十行地打眼一扫,丝毫没打算让林晦看的意思,对着林晦言简意赅总结:“履历很干净,没污点。”
林晦毫不意外地点点头,这确实符合他对方天理零星几面的印象,瞥了旁边的几张相片,更加疑惑:“那就奇了怪了,方天理自己的雕塑挺和气的,仿制的雕塑倒是一个比一个晦气,唔,恕我直言,他们都挺傲气的,仿制的东西放在艺术馆展台上,不合适。好像是生怕人看不见?”
林晦食指摩挲着下巴,盯着时潇在卓定远手机上滑动的手指,像是对时潇正在看的方天理的履历簿起了兴趣,不见外地凑上前歪头查看,连带着对时队长冷冰冰的眼神置若罔闻。
卓定远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无声数绵羊,意图催眠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摘得干干净净。
林晦不见外地用手指划拉一下屏幕,准备倒回去,发现屏幕没反应,一抬眼就看到时潇凉飕飕的眼神如有实质,如刻骨的钢刀直直刮向他。
林晦比时潇稍微高了点,一缕乌黑的碎发垂在前额,逆光的林晦身形仿佛被镀了层朦胧的光晕,骨节分明的手掌五指张开撑在桌面,搭在屏幕上的食指却丝毫没挪开的意思,眉眼含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时潇。
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一触即发,不过须臾就被化解。
林晦移开压在屏幕上的手指,紧接着两指捏起时潇压屏幕的拇指挪到屏幕外,拇指虚虚挡到时潇拇指旁边,食指一划,心满意足地倒回去,指着方天理儿子的照片,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抽了抽,抬眼看向时潇,轻声温和道:“......这是他儿子,我见过,现在应该十岁了吧,小时候挺乖的,就是有点识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