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一。

言赋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厚重的窗帘，朝楼下一看，发现地面上湿漉漉的。

她昨晚的猜测不错，昨天夜里承安难得落了一场雨。

言赋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鞋后出了门。

今天是言赋正式到承安总院报道的日子，千万不能迟到。

从单元楼出来，言赋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第一天上班，她还特意挑了件浅色长裙，裙摆到脚踝那里。

这会儿风迎着吹过来，裙子被风吹向一边，早知道就穿裤子了。

言赋前天已经踩过点，邢思雨买的这个房子，距离医院也就走路三十分钟，她今天本来是想步行过去的，可眼下，冷风嗖嗖的，她临时决定还是打个车。

言赋走到路口，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聚集了很多人，言赋好奇地看了一眼。

身侧有一阵风吹过，是有人从她旁边跑过去，“快一点跑，赶不上这趟车，又得在医院排长队。”

这趟公交车是去医院的？言赋也跟着过去，站在队伍里没多久。

不远处，一辆模样方方正正，车身是黄色的公交车缓缓驶来，车子滴了一声，在道路指示牌前面停下，前后车门同时开启。

排在前面的人，依次有序上车，言赋一直在观察，有人刷老年卡，有人刷学生卡，大部分人用手机。

言赋也调出自己的微信付款码，昨天晚上，关于手机支付的问题，邢思雨大概给她讲了一遍，还帮她绑定了银行卡，这样，出门就不用带现金，确实很方便。

到她上车，言赋调出付款码，放在扫描仪上，几秒之后，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发出支付成功的提示音。

“快点啊，我们还赶时间。”后面站着的女人，已经不耐烦，开口催促她。

这时，司机开口提醒她，“小姐，你那不是公交二维码。”

“啊？”言赋一囧，把手机揣回包里，准备下车。

“我帮她付！”身后响起一道清冷微沉的嗓音。

言赋鼻间，窜进一缕熟悉的味道，她愣住。

机械地回头，视线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霍骁然，一时之间忘了往里面走。

“进去吧！”霍骁然虚着双手，从背后拥住她，往公交车后面走。

他们上来得不算早，里面已经没有位置，霍骁然巡视一圈，目光落到一个放包的座椅上。

包的主人坐在邻座，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触到霍骁然的目光，主动把自己的包拿起来，搁在腿上，又抬手理了两下头发。

言赋垂眸，将全过程看在眼里，默默捏紧自己手里的吊环。

“你坐过去。”也不等言赋说什么，霍骁然把言赋推过去，按在座位上。

旁边的女孩，明显叹了口气，言赋和女孩子几乎是挨着胳膊的，所以听得极其明显。

霍骁然站在她的旁边，一手拉头顶的吊环，一手搭在她身后的座椅上。

霍骁然身材高大，在公交车上，像是为言赋圈了一块自己的领地。

言赋抬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男人的下颌凌厉，棱角分明，五官立体，和公交车上的一切相比，不像是一个次元的。

没有温度的阳光，溜进车里，虚虚照在他的脸上和鼻梁处。

在右脸颊那里，留下一截阴影，是个尖尖角。

察觉到女孩的视线，霍骁然低头，与她目光相接，吐出三个字，悠悠闲闲地：“偷看我？”

言赋被他的厚脸皮折服，心里刚冒出的那点悸动，也被打散，“……我没有。”

“看也没事儿，又不是你一个人在看。”

……

这话倒是提醒了言赋，她抬眼看去，好像是有不少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瞟，言赋皱了下眉头，以后还是少坐公交，她实在不习惯，这么多双眼睛爬在身上。

公交车在红灯路口短暂停下来，霍骁然挪了脚，在她正前方站定。

言赋的视线被挡住，抬眼就是霍骁然的脸，她没忍住问道，“你不是有车，怎么也来搭公交车？”

“限号。”男人回答得言简意赅。

“哦！”看出来霍骁然不大想和她自己对话，言赋识趣地闭嘴，接下来的路程，一直盯着窗户外面发呆。

快到医院时，言赋身边的女孩儿用胳膊，小幅度碰了她一下。

言赋感觉到了，茫然看过去，女孩手机屏幕上，滚动着几个字“你们不是男女朋友？”

言赋看清上面的字，摇头。

然后，女孩收回手机，重新编辑一下，再次把手机递给言赋看。

“那你可以帮我要一下他的微信吗？”

言赋眉心一跳。

在女孩子殷切的目光下，言赋鼓足勇气，伸手，拉了拉霍骁然的衣襟。

霍骁然感觉到拉力，力气很小，他垂眼，看到一只纤细素白的手。

而后，她很快放开。

他挑眉看她，微微俯身，“坐不惯？”

言赋摇头，指指一旁的女孩，“是……她想加你微信。”

……

*

从医院大门进去，能一眼看到的，是医院的急诊。去综合大楼，得穿过一个小花园。

言赋走在花园鹅卵石小径上，昨夜的一阵风吹雨打，地面上铺满了凋落的梧桐叶。

有几片还落在木头椅子上，十年前，她就是坐在这里，遇到了拉她出泥潭的叶维昭，回忆一幕一幕，像潮水般扑过来。

“言言，来阿姨这里。”听到熟悉的声音，言赋扭头看过去。

叶维昭拿着一沓文件夹，和一群穿同样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一起，看样子是刚开完会。

言赋朝那边跑过去，站在叶维昭侧面，“叶院长好。”

叶维昭替她把跑散的头发别到耳后，温柔道：“言言不用见外，他们都是阿姨的老同事还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