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对了,没有活人。
芫花当然怕,怕得不行,可她逃不走,即便是走了也找不到回京的路,蛇含能悄无声息带走她,亦能再次带回她,何况陆婶的皮还在他手上。
“你那兜帽能隐人的气息?若是不戴,死尸会伤人么?”郁决细致地在芫花腰后那处淤青打圈轻揉,“秘术,还是狐鬼都会?”
药膏揉开后凉凉的,浸着皮肉,芫花觉着这可真怪,又舒服又难受的,她哼哼唧唧开口:“兜帽能隐人息,这是秘术,我不会,我只会放火炸人。郁大人你可真厉害呐,这都猜出来啦,其实我不害怕,怕吓着你才不告诉你的。”
骗谁呢!
郁决没揭穿芫花,药擦好了,他又把芫花翻回来,跟翻一条躺尸的鱼似的,“你那庖房里全是蛆,鹊丘宫里死气沉沉的,你非要给我戴那兜帽,猜不中才是蠢。那采戎为什么能上山?也是个死人不成?”
问得好,芫花没想过,她很严肃地坐直,“那不可能!闻了活人气息,要被死尸扑的,除非他是个死人,要不然就是和我一样,是个精鬼。”
岑寂奔袭,一时两人都没了话,也不再说下去,越想越瘆,郁决看芫花的眼神都不一般了。
所幸,缠上他的这只狐狸精够呆,干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顶天了是要报复人。
无言相对,遭勒马声打破,马车逐渐停了,郁决撩了帘子,郁九在外说道:“养父,不能再跟了,最近只能到这个距离。”
郁决点头,芫花会意地把兜帽给他。
这正是盟鸥门以东那条山路,周遭尽是些盘虬的老树,密密麻麻,扭曲生长。
他们朝里走,见人影窜动,郁决和芫花相视一眼,一同追上去。
再往里,跟丢了,可竟入了糜山,糜山是山群,有水有峡,追不上采戎,只能靠芫花带路。
一路淌水穿山,绕过几道岔路,分明看见前方有光,再往前走,又回了原地。
倏然传响人声,好像有村庄,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很是热闹,又乍一下没声儿,所有的灯光都弥尽了。
芫花没由的慌张起来,心里不踏实,她往后退,想贴着郁决,谁曾想,背后空无一人,独剩诡谲阴森的十字山道,林密不透月光。
芫花害怕得咬紧下唇,堪要咬破了皮,她缩手到袖间,摸索她带的那柄软刃,虽不精通,好歹有几招,应个急。
可这里毫无人息,什么声音都没有,连鸟叫都没有,仿佛是真正的丘坟。
手腕忽被拉住,芫花吓得一激灵,软刃出袖,听一声银器相撞的声儿,被挡了。
“别怕,”郁决安抚地顺拍芫花的背,“你是狐鬼,怕甚么!大不了你化个形儿,吓唬这些装神弄鬼的,告诉他们这里有只真鬼。”
什么时候了,还在打趣她!芫花也不敢反驳,她紧攥郁决的袖,“郁大人你不要乱走,我害怕呀!我是鬼我是鬼我是鬼!”
她试图重复三遍给自己打气。
芫花说了几遍,不知是郁决在这里,还是这话真有用,她还真没那么怕了。
“郁大人,你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人说话。”芫花拽拽郁决的袖子,郁决静听,道是。
芫花把手从郁决的袖口,挪到他的掌心,把自己的手放进去,裹起来,“来都来了……走、走罢,我是鬼,我不怕的。”
郁决笑了笑,跟着她走。
他笃定他们是着了道了,哪有和东瀛做生意做到深山里的,可也没法,如芫花所说,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从山石间隙中出,有一处山谷,谷中有十几户人家,这里正抬花轿,嫁女子。
新郎官从另一户骑着马来接新娘子,一袭红衣亮眼,他背影玉树临风,身姿不凡。
新郎官下马,新娘子下轿,虽不见新娘子真面,可从身形辨出,她很小,兴许才十五六。
她很活泼,蹦蹦跳跳地走向新郎官,一手搭上他的手,走起路来可激动了,头上的冠都快被她甩掉。
芫花不知何时松了拉郁决的手,再想去拉时,又不见人,芫花心头大跳,正要去找郁决,恰巧新郎官替新娘子扶正发冠,心有感应似的抬头,看向芫花所在这处,芫花往后退步。
与新郎官对视,芫花登时大惊。
竟是采戎。
芫花睁大眼再看,新郎官又变成了宿寂,宿寂似乎不认得她这张新的面皮,也没有和采戎相通的记忆,他皱起眉头,围观的村民跟着僵硬地抬头,直盯芫花。
突然有人大喊:“长得真漂亮!去给我家儿子冲喜罢!”
他们像得了令,步步包围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