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歌?”
“小情歌。”
突然唱什么小情歌?哪个小情歌?开头怎么唱来着?陈速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他现在嗓子痒得厉害,痒得难受,一颗心砰砰乱跳。
“你不会吗?”江司甜在他背上支起身子,双手撑在他的肩膀,轻轻哼着,给他起了个前奏。
陈速轻咳一声,清清干涩沙哑的嗓,无奈开口:“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唱着人们心中的曲折,我想我很快乐,当有你的温热,脚步的……”
“哈哈!”江司甜突然大笑着打断他,娇软的手轻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你一直在跑调,陈速,你五音不全。”
陈速叹口气,不客气地把她往上一掂,慢悠悠地走着:“那怎么了?人又不可能十全十美呀!我不唱了。”
“你唱嘛,我不笑话你了。”
江司甜又重新绕上他的脖子,温柔的呼吸重新拍打在陈速的耳畔,水灵灵的声音泛起轻灵柔和的回音,好像海浪摩挲着寂静的沙滩,在无边黑夜卷起一层层雪白的细浪,她的口吻好似撒娇,又像命令。
江司甜哪里会撒娇?她的眼睛和声音都是清冷傲慢的,就算蓄着泪花,也是冰凉的井水,就算夹着哭腔,也透着倔强的忍耐,何曾有过这样柔软细腻的时候?
让陈速产生错觉,也忘记了那首歌接下来的歌词,江司甜又重新给他起调,这次是从高潮开始,她轻哼着旋律,陈速却没将歌词宣之于口,他不是没想起歌词,而是有一时的恍惚和诧异。
“江司甜。”
陈速侧脸,轻碰上她柔白娇嫩的脸颊,江司甜没有躲开,甚至也侧着脸看向他,两人的眼眸无法相对,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别扭的,生硬的,毫无征兆的,她主动靠近,温柔轻盈地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浮光掠影的吻。
陈速狠狠僵住,整个人像烟花炸成七彩的破碎光点,他张了张嘴,停住脚步动弹不得。
江司甜笑了下:“你会给我那个怀抱的,对吗?”
陈速也笑了,漆黑眼眸有潋滟光泽拂过,顽石身躯刹时柔软成了棉花,不堪一击,却又充满弹力,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回应她:“不,我根本不会让有你的城市在雨中颠倒。”
江司甜低下头,把脸深藏进他的颈窝,嗅着那股火辣辣的烟味,热涔涔的汗味,还有,还有她无声滚落的眼泪,和属于她自己的味道,那是勾缠在他脖颈间的长发,飘散而出洗发水的清香。
陈速笨到不会抄作业,但他有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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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司婷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打电话给江司甜让她回祁家,说是要办宴席给她和祁跃庆祝,高考成绩还未出,庆祝什么?还大言不惭地提起祁跃。
江司甜知道司婷的心思,揣了张银行卡赴约,卡里是这一年来司婷打进来的生活费,她起初用过一些,后来又用江慎的遗产补进去。
她年满十八了,司婷对她再无抚养义务,可以分道扬镳,从此各有各的人生,但司婷显然并无此意,这个女人重名重利,司婷也曾一心一意栽培过江司甜,母女俩都该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家,届时风光无限,谁会在意艺术家背地里那点龌龊事。
这个圈子一向诡谲复杂,谁也不比谁纯净良善。
学校资料厚厚一沓放在江司甜面前,仍她挑选,司婷认识上层音乐人,写封推荐信不难,江司甜从小就有出国留学的计划,长达十余年的学习培养都在往那边靠,申请学校也不难。
江司甜翻了翻资料,司婷露出满意笑容,主动跟她说起各所学校的优势和培养重点,江司甜莞尔,合上资料,摸出银行卡递出去,意思再明显不过,司婷笑容僵住。
她脸色变得难看,垂下睫毛摆出说教姿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江司甜站起身,很平静地说了句:“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以前不管教,从此以后也别妄想管教我。”
司婷“啪”的一声拍响桌子,怒目看她:“你是要拿自己的前途和我赌气吗?”
“不是。”江司甜微微笑,挺直腰板无所顾忌地睨着她,温声说,“我只是想走另一条路。”
一条,江慎希望她走的路。
江司甜遗传了江慎的沉默寡言,母女良久对望,司婷光洁额头现出青筋,咬牙怒不可遏,江司甜看了眼餐厅方向,说是家宴,可这哪里是她的家?酸涩味道在胸膛处波动起伏,江司甜闭了闭眼,说饭就不吃了,家里也有人等她吃饭呢!
她的家当然不是这个东拼西凑、寡廉鲜耻的家,江司甜立誓与司婷一刀两断,言尽于此便夺门而出,久未见面的母女不欢而散,背后噼里啪啦响起一地尖锐破碎声。
退掉银行卡,断掉血缘亲情,江司甜与这座伴她长大的城市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