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信自己的想法,她偏要听陆芜说。即便是谎言,也要听到她说出来。
程远霭轻轻阖上眼。
她听过很多歌了,她总是不爱听歌的,也不爱唱歌。那并不是她宣泄自我的方式,那些婉转缠绵的歌词,怎么能从她的口中流出,怎么能混着同样轻柔的旋律,从她的口中哼出。
她做不到,她不想唱。
不想唱那些会将她心思暴露,将想念暴露,将悲伤流露的歌词。歌曲太不讲理,隐秘的歌词,配着诉说情愫的曲调,就那样的将心歌颂。
更别说那些直白的,怎么也唱不出口的歌词了。
可是,她想听。
想要陆芜捧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只凝望着她,对她说出那些羞赧的话语。她会瞥见陆芜翻涌着晚霞的耳朵,还有那双想要躲藏的眼睛。
被骗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听,也只是想看。看云淡风轻的陆芜,在说出那样的话,发出那样的声音时,极力想要掩藏,却仍然暴露的一切小动作。
陆芜因为被依赖而感到真实的自我,她又何尝不是因为那颗不安躁动的心,触碰到内心的投影。
她根本没有释然,也没有如表面那般冷静,那般不在乎想要留住的人离去。她分明也渴望着一潭死水的生活能有石子的坠入。
“陆芜。”程远霭开口,轻声呼喊。
陆芜轻阖着双眼,闻言嗯了一声。
“你不要说话。”程远霭不讲理地道。
“……”陆芜轻笑了一声,她又动了动身子,侧身过来,面朝着程远霭。
她将被她压在她脖颈下的胳膊推出来,还给程远霭。她又朝着程远霭的身上挤了挤,几乎靠在程远霭的肩上。
她真的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安静了下来。呼吸平稳,身体放松。
“……”程远霭颦着眉,她望着天花板,黑沉沉的一切,让她的睡意不自觉地席卷上来,可她的思维又实在清晰,又将那睡意沉沉的压下。
她动了动自己被压得发麻的胳膊,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眼等了许久。
久到在她麻痹自我的思维里,陆芜已经睡着。
“……”她开口,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没有悠扬绵长的旋律,也没来及的咬出一个清晰的字来。
她好像又退缩了,念不出好不容易回想起来的,背过的歌谣。
陆芜仍旧没有动作,安安静静的,就像真的睡着了。
“……”
程远霭落下手,又将手掌轻轻覆在陆芜露出来的一只耳朵上。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涩哑的开口。
“小桥……”像是许久不曾拨动的琴弦,第一声总是那样的沙哑,也不成曲调。
但多哼几段,便渐入佳境。婉转的曲调哼出,咬着模糊的音节,模糊的字。
“小桥路,月弯弯,阿猫阿猫追萤火……”
“……高楼台,兰花落,人儿人儿望……月明。”
“……”
“吃着糖饼的小孩,不要哭泣了……”
程远霭轻轻阖上眼,她的声音时而绵长,时而轻柔,但她的咬字依旧模糊,害怕被人听出,又害怕听不清。
开口总是最难的,只要哼出了声,那样熟悉的曲调就由不得人妄想自己停下了。
她有许久没有哼过这样的歌谣了,她总是望着天花板,望着别处,望着能将她注意转移,不去注意陆芜一切动作的东西。
陆芜攥住了她的手,攥住了她轻轻覆在她耳旁的手。
程远霭的声音一顿,有些唱不下去。
陆芜的手顺着她的手背,摸着她的腕骨,划过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抚了上来。
程远霭的嗓音滞涩,她停顿在一个字上,反反复复,怎么也唱不走了。
“……”
陆芜磨着她浴袍的毛绒,一点一点的剐蹭上来,压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呼吸,她的一切都在朝着她靠近。
她的手抚向她的耳朵,撩起耳边的长发,又顺着那动作,揽住了她的后背。
陆芜的手轻轻地在她后背上拍打,她动作轻柔地将她拥在了怀里。
“远霭。”
陆芜睁开了眼,她快要趴到程远霭的身上。她的手指缓缓地收回,又落在她的眼下。轻佻的手指顺着她的眼尾剐蹭着落下,轻碰她的唇角,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又揉了揉。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其他人演《匿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