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说当晚没有看见陌生人,只是照常听见托比亚骂骂咧咧的声音,但是考虑到托比亚的为人这叫他们早就习以为常。
最后法医鉴定托比亚是被人毒死的,但检测不出来是什么毒药让他丧失生命。至于艾琳则像睡着了一样,同样没能查出她的死法。
这一桩离奇的命案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斯内普在警察走后趁着护士不注意离开了医院。
他像幽魂一样游荡,唯一的目标就是回到蜘蛛尾巷。
当他推开没上锁的房门站在入口时,那天晚上的景象还在脑海里回放。
斯内普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记忆力,平时让他倍感骄傲的特质此刻成为让他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
他甚至能清晰的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每个细节。
艾琳新换的裙子,绾好的长发,她握着汤锅的手,以及她最后转身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明亮,雀跃。
就像她不是赴死,而是去森林里郊游。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他一直怨恨艾琳抛弃了巫师这个身份却目睹了艾琳用魔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能看见艾琳站在那里,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妈妈去寻找自由的路。”
接着她就倒在肥猪般的托比亚脚边。
可是妈妈,人生是一潭死水。
斯内普弯腰吐了起来。
他实在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他弓着背哇哇的吐了一地。
但是几天水米未进的他吐不出来什么,只有水和胃液。
等到他为自己的呕吐也感到恶心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
斯内普擦擦嘴,他轻轻打着摆子,去厨房翻出来一块抹布把地上擦干净。
收拾好这一切的斯内普坐在餐椅上,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艾琳。
他不知道艾琳脱离“母亲”这个身份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不知道艾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艾琳口口声声的“自由”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一无所知的在自己的世界里憎恨着“艾琳”。
艾琳的身影是如此的抽象,抽象到斯内普回想起不来艾琳的情绪波动。
他不知道艾琳因为什么笑,因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艾琳曾有过的爱恨。
斯内普突然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冲到艾琳的房间翻找起来。
艾琳的衣服,首饰,一件一件被他铺在地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到什么,只知道自己此刻必须做些什么以防被情绪淹没。
最后在床底下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盒子,斯内普颤抖着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瓶香水。
淡黄色,水晶般流动的香水。
在瓶子的底部是一行艾琳写的小字。
“EL corazón eterno。”
压在香水底部的是一张便签。
“我将我的一生的回忆凝聚成这瓶香水,我为它取名《永恒的心》。”
斯内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避免在颤抖中将香水滑落。
他在满是灰尘的卧室里按住瓶口喷洒了几下。
几乎是瞬间,他在一股皂香的包裹里看见许多片段。
满脸雀斑的女孩坐在落地窗前沉默的听训,黑发的少女起在扫帚上潇洒进球迎来阵阵欢呼,眼里写满不服的女人抬手把桌子掀翻抬手给了对面妇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转眼又看见她一脸平静的在教堂接受托比亚的亲吻。
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欢笑,泪水,争吵,那些斯内普看得懂看不懂的东西通通在他身旁翩翩起舞后又踢踏着舞步离开,在香气的蒸腾里,一切都在远去。
在这样的气味里,斯内普睁大双眼,缓缓流下泪来。
他不断在空中挥舞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在空气里不断攥紧又不断松开,无法控制的颤抖让他显得面目狰狞。
“艾琳,艾琳。”他喊着。
“妈妈,妈妈。”他抽泣着。
最后香气俏皮的在空气舒展了一下自己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切都归于沉寂。
只有斯内普低着头,他几乎成了一尊石雕,一动不动。
最后他只是沉默着把香水放了回去,连同那张标签纸一起,全部封存在那个盒子里。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他很迷茫的想。
艾琳死了,托比亚也死了。
没有人在意他会以什么形式活下去,也没有人在意他是否活着。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赤裸裸的噩梦,而他被困在这个梦里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就像在一个黑洞里不断下坠,他的挣扎只是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斯内普苍白着一张脸,双目无神的下意识走进房间,他蜷缩在床脚,把破旧的被子蒙在头上。
或许睡醒就好了,睡醒了就会发现一切如常,托比亚还在外面喝酒,而艾琳还在发呆。
他不断的催眠自己,直到进入梦乡。
就这样睡到半夜,斯内普从梦中惊醒。
惊醒的斯内普突然无比渴望见到莉莉,他想和莉莉说说话,想听听莉莉的意见,以至于他冲到莉莉家楼下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这是几点。
伊万斯家一片黑暗,斯内普站在花园外左右徘徊。
我可以在这里等到莉莉起床,他想。
但是他又害怕看见莉莉怜悯的眼神,那只会让他止不住的想要逃避。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想回到蜘蛛尾巷。
于是他转身朝着社区外走去。
他游荡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才走回家里,刚到家没一会警察就上门要求斯内普将艾琳和托比亚的尸体领回。
斯内普木讷的跟着警察离开又回来,几乎典当了大半的家具才凑齐一场葬礼的费用。
他犹豫了很久才走进教堂,请来一位牧师来主持艾琳他们的葬礼。
十一岁的斯内普在这个过程中手忙脚乱,以至于他没有时间悲伤。
葬礼结束以后的一个雪夜里,圣诞节来了。
从那时起一直到开学,斯内普再没走出家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