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舟自诩博学多才,此刻却不敢揣度她的言外之意。
“我们去看看那边的河灯吧!”姜忱手指着桥下正在放河灯的地方。
人潮拥挤,游行舟将姜忱护在怀里,避开潮流,姜忱时不时被人挤到,一个踉跄,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紧密。
“抱歉,人很多。”姜忱略带歉意地望着游行舟,耳根却红了一片。
游行舟难掩心中的喜悦,仅仅只是将人更往怀里带了些。
“小心点!”
“姑娘,放河灯吗?十文钱一盏灯,划算得很!”鹤发老头殷勤地推销着,“还可以在灯上写祝语。”
姜忱记得,河灯是纪念亡人的,望着四处阖家团圆的人群,她突然想起父亲。
过了许多年了,他的音容似乎已经模糊,可她仍未忘记手心里的那抹鲜血,还有怀里冷透了的尸体。
她拿出六文钱,“老板,我要一个!”
“好嘞,”老板喜笑颜颜,“姑娘,拿好了!”
游行舟望着她表情严肃,想是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安慰的话语太过于苍白,只是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没有打扰她。
姜忱没有刻意避开游行舟,抬笔写下“父亲勿念,女儿一切都好!”
人群渐渐散去,她蹲下身,将河灯放入水中,平静的水面溅起涟漪,河灯歪歪扭扭地顺着水流飘走了。
“一切都好,以后会更好的!”
姜忱心中充满了感激,“会的,我们都会更好的!”
——
“姑娘,你怎么了?”春月见郑书语方才还是好好的,突然就呕出一口血,方寸大乱。
郑书语心跳狂奏,捂住刺痛的胸口,可仍然没有丝毫的作用。
她半躺在床上,倾身扶住床沿,忍不住地咳嗽,险些翻倒在地。
“小姐,我们去找大夫吧!”春月着急极了,手里攥着的帕子上粘了郑书语的鲜血。
郑书语一把拉住春月,声音嘶哑,“别去,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可这次疼痛来势汹汹,她怎么也无法抑制住病痛,额头上浸出冷汗,攥着衣角的手越发收紧。
疼痛席卷了她的大脑,身体终于忍受不住,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间,好像床边走来走去许多人。
春月连忙去找郑博文,可惜郑府今日有家宴,她被拦在门外不让进去。
“大公子,快去看看我家小姐吧!”春月伸长脖子,朝屋内喊道。
跟在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本是侯在门外等着被召唤,听见春月大喊大叫,恐她的失礼打扰到屋内人。
“你喊什么呢?”嬷嬷走下台阶,拉扯着春月,走到人少的地方。
春月一路被她拖着,手臂被她掐得生疼,“我家小姐生病了,好心的嬷嬷就去看看她吧!”
嬷嬷不为所动,反倒是觉得晦气,“你家小姐本就是个病秧子,身子弱了点也是正常。”
春月见她置之不理,忙要离开去喊人。
“回来,你给我回来!”
嬷嬷眼疾手快,拽着春月的手臂就将人拉回来,“谁要你走的,要是再敢声张,小心我……”
她高高举起的手,正要落在春月的脸上,悬在半空之际,居然被人半路截住。
“你要做什么?”郑博文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脏东西一样,还拿起手帕擦了擦手。
嬷嬷借着稀薄的月光,看清楚眼前人,膝盖一软,忙跪在地上,“大公子,奴婢……是这个小丫头不懂事,我就想着教训教训她。”
“府上的丫头自有管家管教,你算是什么东西?”
“公子,奴婢知错了!”嬷嬷还从来没有见过郑博文如此生气,心里发颤,生怕被他打发出府,卖给牙婆子。
郑博文看她一眼都嫌弃脏。
“书语怎么了?”郑博文扶起倒地的春月。
此刻,她泣不成声,泪流不止,哽咽着说道,“小姐她昏过去了,还吐了好多血!”
郑博文恐惧地停住了呼吸,而后反应过来,立刻向前面冲去,却又停下脚步,对紧跟着跑来的春月吩咐道,“你去和姜姑娘说一声,麻烦她将菘蓝姑娘请过来,记得要快!去坐我的马车!”
春月不敢耽误,还未擦干净眼泪,就跑着去了。
郑博文什么都顾不得,恨不能马上飞过去。
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等到了郑书语的门前,郑博文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态自然一些。
“叩叩叩——”
屋内无人应答。
郑博文轻轻唤了一声,“书语,睡了吗?”
一门之隔,郑书语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仿佛进入了无底深渊,身体和意识在不断下坠。
“书语——”
突然,黑暗的世界里,射出一缕阳光,虽微弱,却清晰。
清晰到此刻她能够知晓郑博文的焦急。
然后,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