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游行舟候在门外,不期然对上公公的眼神,没有讨好,只是客气地笑了笑。
他从这个笑里面,没有品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游大人,这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怎么办才好?”韩肃胆战心惊,视线落在一旁的侍卫身上,又快速移开,只觉得这些人即可就会将他拿下。
游行舟嗤笑着看他,“韩大人,晚辈敢问您这个官是投石问路得到的吗?”
“什么?”冷不丁被游行舟嘲讽,不大不小的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而后缩起肩膀,不再言语。
游行舟心里一阵烦闷,查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除了不甘心,还有被激怒后的烦躁。
当初,查到凉州城军粮一案时,眼看着就要查到背后之人,可偏偏皇帝下令,不许他再查下去。
经此,真相仍未公之于众。
这一次,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妙。
“游大人,韩大人,怎站在外面等着?”皇后手搭在宫女手臂上,款款走来。
游行舟和韩肃弯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魏皇后摆手,“两位大人免礼!”
魏皇后是当朝丞相魏广坤的女儿,在皇帝位列皇子之位时,已经封为侧妃,协同正妃打理后院一切事务。
先皇驾崩,赵鸿齐力排众议,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其间少不得丞相的举荐。
水涨船高,魏侧妃随即入主后宫,恰在此时,皇后病危,后宫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由魏侧妃打理,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顺理成章册封她为皇后。
而那位皇妃,死得蹊跷,即便魏家人从中获益,空口无凭,无人敢为之伸张。
魏皇后一生锦衣玉食,顺风顺水,华服玉带着其身,衬得她貌为惊人。
“来人,拿来两把椅子,扶两位大人坐在廊下等待,天寒地冷,小心着凉。”略带威严的声音一出,立马有宫人搬来两把椅子。
游行舟谢过皇后,二话不说水灵灵地坐下了,丝毫不管韩肃的死活。
他纠结了片刻,在游行舟称得上是准允的目光下,也坐下了。
“坐在御书房廊下,看着远处的群景,倒也是别有风趣,此前怎么没有觉得这样惬意呢?”游行舟后背靠着软垫,语气悠闲,丝毫不像是有要事禀报一样。
魏皇后立身站在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巍峨的宫墙隔去尘世的尘嚣,墙内宫女侍卫低眉顺目,步履不停。
墙外,集市繁华,布衣贫民虽忙碌疲惫,至少脸上带笑。
可她是一国之母,举国上下众女人的模范,喜怒哀乐怎会是她的情绪呢?
片刻的失神,已经是她的逾矩。
“两位大人,皇上有令,烦请进屋商讨。”内侍太监掐着喉咙,细声传唤着。
游行舟站起身,“皇后娘娘,我们就先进去了。”
魏皇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随即,屋内的魏广坤走了出来。
半天的变故让他不堪重负,面容憔悴,在内侍人的搀扶下,慢吞吞地走出来。
阶下的皇后,仰视着父亲的身影,曾经多么强壮,岁月是无情的,给予了人财富和权力的同时,容貌和生命也随之消磨殆尽。
“父亲!”皇后脆声声唤着他,上前搀扶着他走下来。
魏广坤陌生地看着这个女儿,愣了片刻,其实他和那个早夭的亲生儿子才相像。
一样的敛藏锋芒,一样的机智过人。
“父亲,怎么了?”皇后看着他木讷的眼神,散发混乱,抬手就要整理他的衣领,不巧被他躲过去了。
“臣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这于礼不和。”
魏皇后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忽而又恢复昔日的笑颜,“父亲说的对,女儿知错了。”
魏广坤走在前面,皇后在他身旁走着。
“父亲进宫是有事向皇上禀报吗?女儿在门外撞见游大人和韩大人,他们怎么会同时进宫面见皇上?”
魏广坤神色不变,“你弟弟死了!”
皇后愣在原地,不明白此话何意,“父亲说的是望轩吗?”瞳孔里闪过泪花,假装镇定说道。
魏广坤忽得停下脚步,眼神冰冷,“他自己作死,就怪不得旁人要他的命。”
“他……死于何人之手?”皇后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嗓音问道。
魏广坤无言,橘红色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像是鲜血般猩红。
长长的宫墙漫长没有尽头,皇后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魏广坤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从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真是狠心,她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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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舟啊,此事你怎么看?”皇帝半个身子依在躺椅里,手握毛笔,行笔行云流水,像是不被世俗干扰一般。
韩肃努力缩着肩膀,往游行舟身后躲。
“臣以为,此事不得不查!”
“哦,”皇帝放下手里的笔,“咔哒”一声,搁置在笔案上,“何以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