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忱回到客栈后,望着宁致远紧闭的房门,默默地将手里的饭盒放在门前。
想着他大概还在温习功课,就没有敲门打扰。
匆匆走来的店小二,面色着急,“姑娘,屋子里的那位公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姜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回答:“对,他是我的朋友。”
她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没有点亮烛火。
房间里面没有人。
“他人呢?”
“唉,”店小二看起来着急坏了,“你快去外面看看,他浑身都是血。”
姜忱听完,忙奔下楼去。
堂下没有宁致远的影子。
她又快不冲进街道,夜市刚刚开张,人群拥挤,她的横冲直撞,招来不少辱骂。
可她再也顾不得其他。
入京之时,她承诺过宁家上下,一定要保证宁致远的安全。
可偏偏,刚入京,他就被卷入暗杀一案,虽然他没有过抱怨,姜忱心里门清,全系她一人所为,拖累这么多人。
落日熔金,人间烟火,盛景美不胜收。
远处的宁致远拖着残躯一步步向她走来,拥挤的人群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
姜忱心脏骤然紧缩,他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通了,脸上也是青紫一脸,整个人像是血堆里走出来的。
她先是试探性上前一步,却又顿住在原地。
“你怎么了?”
宁致远此刻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丝毫察觉不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当即将和姜忱擦肩而过时,一把被人拉住,停下麻木机械的脚步。
他像是一个牵线的木偶,线紧紧握在姜忱手里。
宁致远缓了缓心神,姜忱的表情是那样着急,他自私地认为就当做自己在姜忱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被握住的手臂,感觉到被人慢慢收紧。
不知怎的,宁致远眼眶湿润,好像肆无忌惮地哭出声。
可他不能,哭泣是小孩的把戏,他别无所求,即便再诚恳,也乞求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贪心。
就这样吧,宁致远心里想着。
任由自己僵硬的身体放松,将干净的一侧脸颊,轻轻地靠在姜忱的肩膀上,尽力避免将她也弄脏。
姜忱见他性命无忧,方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在乎两人行为是否体统。
“你去哪了?”
宁致远恢复了力气,借着姜忱的扶持,站稳身子,指了指正后方的医馆,“刚摔了一跤,找了个大夫医治。”
“大夫说了什么?”
宁致远始终缄默,在姜忱的一再逼问下,缓缓开口,“说是要静养。”
“那还是要当心,伤筋动骨一百天,每日都不能疏忽。”
她架起宁致远的手臂,放在肩膀上,半拖着他往客栈走去。
一路上,唠叨个没完,“你下次出门,记得喊上我一起去,京中鱼龙混杂,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人。”
“知道了。”
“那大夫有没有说你的手有没有事情?”
“放心吧,没事的。”
“那你的头……”
姜忱喋喋不休,问个没完。
宁致远也耐心地一句句回应她。
最后一抹夕阳落在两人身上,身后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
“他人呢?死了吗?男人藏匿在黑暗里,宽大的斗篷遮住他的脸,嘴角斜着抹坏笑。
“禀大人,宁致远将那人背到了医馆里,拿出全部的银两,那人现在医治。”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还能活着吗?”
侍卫低着头,不敢抬头望他,恭敬道:“宁致远本就是一介书生,赤手空拳伤不及根处,约摸过几天,脸上消了肿就好了。可宁致远被几人殴打,腿部和手背都被踩伤,他受的伤才严重。”
“他死了!”
侍卫猛得抬头,撞入男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后背冷汗直出,抖着胆子,问道:“不知道大人说谁死了?”
男人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颤抖的肩膀,像是看到一只猎物,毒蛇吐信子般,昭示着危险渐渐靠近。
“都死了!”
——
“哎呦,宁公子这是怎么了?”
竹青大惊失色,忙帮着姜忱将人扶上楼。
房门被暴力打开,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小心点!”
宁致远被扶着,半靠在床上,姜忱要将他的鞋靴脱下,躺下去。
不料,宁致远快速挡下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姜忱愣了愣,瞥见宁致远耳朵飘过的一抹红晕,后知后觉她的举动着实不妥。
以前两人年纪尚幼,没有太多顾虑。
现在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也应该避嫌。
“那你先休息,我去煎药。”
“多谢!”
姜忱总是很敏感,时常能够从别人的语气里探得情绪的波动。
好比现在,她知道宁致远有事情瞒着她,不愿意向她袒露,两人的关系再也不是无话不谈。
“我先走了。”
姜忱和竹青一前一后走出门,最后门被轻轻关上,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宁致远高高悬起的心随即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