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慈一把拿起沉重的砚台,狠狠砸向手腕,霎时洁白无瑕的玉镯断得粉碎,碎片扎进皮肤里,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姑娘你这是何苦呢?”槿娘哭着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一颗心被揉搓地生疼,那可是她视若亲生女儿的姑娘啊,怎落得自残的地步。
林念慈像是感受不到疼,兀自问道:“奶娘,你看就连叶公公也知道为了照顾家人,哪怕再讨厌我,也只得讨好我才能得到想要的荣华富贵。”
自嘲的语气听得槿娘心里一刺,语气哽咽,“姑娘不为谁,就为了好好活着,不行吗?”
林念慈失神地看着不远处摆在窗下的古筝,二十一根弦断了七道,她陷在回忆里难以抽身,“我把满门的荣华富贵摆在他面前,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到底为了谁啊?”
“姑娘莫要伤心,老爷兴许是厌倦了京城里的猜忌和疲倦,才会离京,哪天他想姑娘了,肯定会回来的。”
林念慈忽得想到兴德十年的梨花雨,一蓝夜衣少年郎乘花舞剑,衣诀翻飞,仅此一眼,就乱了她的心。
“你说,他要是知道,会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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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舟出了宫门,就看见郑博文站在马车外。
“怎么不走?”
郑博文回道:“等你呢?”
游行舟和他许久不见,也有许多事情要和他商议,他让千帆驾马车先行一步回府。
马车内,游行舟和郑博文相对而坐。
“说吧,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郑博文率先开口,刚在大殿上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下了朝,他还有心问了几位当朝的老臣。
游行舟和他向来无话不谈,现在也毫无隐瞒,“现在只能查到那批军粮仍在凉州城,确切的藏匿点还没有查清楚。”
“嗯,”郑博文点点头,他常年带兵驻扎在边境,早已被皇帝忌惮,现在刚进京还是低调些为好,游行舟也知道这个道理,刚才在大殿上才刻意避嫌。
“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不要客气。”
游行舟微微点头,笑了笑,“不会和你客气的。”
几年没见,郑博文更加沉峻寡言,额头到眼角新添了一道伤疤,刀口上夺命的日子,只要不危及性命,都是小伤。
游行舟多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疤,许是郑博文过于敏锐,捕捉到他打量的眼神,问他:“怎么了?”
“没事,”游行舟摇头,后又指了指他头上的疤,“这个伤疤能消掉吗?”
郑博文不明就里,上下扫视着游行舟的脸,明显是一个白脸书生,皱了皱眉,“我又不靠脸吃饭,有或没有,重要吗?”
靠脸吃饭的游行舟:“……”
“你这个样子回府,不会吓到书语吗?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两人打架,每次你回府脸上受了一点伤,书语那丫头第二天总是气鼓鼓地到我府上替你讨个公道。”
说到小时候,郑博文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明显动容,是啊,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都回不去了。
“她现在长大了,比不得从前淘气。”郑博文一想到家中幼妹,冷如寒霜的脸上顿时如初雪消融,“我是为国家而战,书语总能体谅的。”
游行舟嗯了一声,“她身子可好些了?”
一说到她的身体,郑博文脸色沉了几分,“还是老样子,受不得风寒,前些日子受凉,现在还在吃药。”
“请大夫看了吗?”
说也是废话,郑将军府高门大户,怎可能请不到大夫,郑博文回京养伤期间,皇帝特意嘱咐太医院日日到将军府给他疗伤,当然郑书语也享到殊荣。
转眼间,郑博文的伤好了大半,可郑书语仍病殃殃躺在闺房,日日喝着宫中太医煎的药汤,仍然不见好。
说也奇怪,小时候三人常常一起玩耍,那时游行舟还嘲笑郑书语体格健壮,跟着两人爬树下水也没有感染风寒,怎就长大后,一夜之间就病得这样严重。
“书语有我看着,还是多担心你自己的脑袋吧,”郑博文脚尖踢了他一下,“你这次出京,不知道再回来时,能不能再见面。”
现今,他的伤势好了大半,再静养几天就可以上战场,前线战事吃紧,玉成大将军传信让他速速回去。
“等我回京,请你和书语吃酒!”游行舟豪爽道。
郑博文也笑了笑,“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