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啊?”任盈盈试探询问,“是神仙给你的么?”
这样一目勾魂的眼睛,除了戏本里呼风唤雨,指石为金的神仙,还能有谁做到?
“说不定还真是呢。”楼兰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开始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我天生便是一双夜可探月昼能望阳的奇眼,且不哭不闹,父母觉得我非凡子,就把我送进我师父的门下。”
“师父看我天姿难得,便把我收为唯一弟子,亲自给我洗骨化髓,教授我从不外传的秘籍,于是我便修成了这双眼睛,倒是没有辜负师父老人家的辛苦教导。”
短短几句的人生丰富异常,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任盈盈便小小的哇了一声。
“这双眼睛能让所有印入我眼帘的人都自愿成为我的脚边奴,掌中蝶,供我随意驱使,对我百依百顺,绝无二心。”
说着,楼兰抬手端起桌边的药碗,往下低眼一看。
漆黑波澜的汤面浮现她的容颜,面色淡淡,眼底透光。
任盈盈听着她说着说着便又是一道轻淡如雾的叹息,轻的几乎要化进她手里苦味弥漫的汤碗。
“就连亲手抚育我长大,陪伴我数十年的师父,亦是如此。”
她轻声说着:“年少时师父待我好,我不知是因为我能继承衣钵替师传承,还是因为我天赋俱佳,能轻易学会师父教授的一切知识,成为师父唯一且仅有的炫耀品。”
“再到我长大以后,连师父都要受我蛊惑的时候,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双眼睛彻底折了我探究人心的妄想,因为我压根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因为眼睛才真心的待我好,还是单单只因为喜欢我才会对我好。”
“再后来我分不清,也就懒得分清,毕竟这对于我而言已然没有什么意义。”
“青睐,喜欢,爱,这对于我再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也不知该如何分别。”
“只要我愿意,天底下的人都会爱我,可我没有爱的人。”
“情,我是真的不懂。”
最后一字轻轻袅袅的落在任盈盈的耳侧时,她闭上眼仰头,一口而进。
满嘴难以化开的苦涩。
黑木崖的主院书房。
教主一边听平一指事无巨细的回禀探病的全部过程,一边有条不紊的处理案桌上堆积如小山丘的政务。
日月神教的分舵众多,相对的杂事就多,每日从各地送来的批册多如繁星。
幸而他接管也有月余多,一一做起来还算顺手,不比最开始每日的头痛如麻,每每烦躁的恨不得掀桌子。
其实从他亲自管理教中的教务,一旦习惯以后倒也没有觉得那么麻烦。
也省得童百熊等人隔三差五的就在他耳边碎碎念叨,直念得他脑仁隐隐作痛。
而且有了忙的源头,也不至于日日待在院子里无事可做,对着残花落叶伤秋悲怀,活像个民间怨妇一般。
如今他倒是有些感激当初楼兰的激将法了。
面前的平一指开始百无聊奈的张着嘴絮絮叨叨,皆是说得日常的流水账。
偶尔趁着教主看不见,他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属下今日午时照常去了藏花小楼,楼姑娘正在练字作画,童兄弟和三娘就在旁边守着同她说话,属下看她抽不空,就在旁边等了一会儿,顺便吃了一盘桂花糕和一杯茶,半个时辰后她……”
教主一边埋头批册一边听得毫无波澜。
毕竟这种事每日都在上演,他已是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解,发展到不快愤怒,到了最后的麻木平常。
反正她不是在看书喝茶,就是在练字作画,最多不过走在院里剪剪花枝。
反正童百熊等人总要去找她说话,说的内容无非是那几个,连他都听的耳朵起茧子。
反正平一指每次去都是这种情况,她的情况一日同一日,身心俱佳,完全没有病人的样子。
他说这些时日精养过后她的脉象早已恢复平稳,精血充足,行动无碍吃嘛嘛香,同正常人没有一丝区别。
除了眼睛没了那股怪力,武功也因此消褪不少,她的身上再无其它丝毫不可控的意外。
至于那次他无意留下的余伤,早在这数日频繁送去如喂牛胃的灵芝雪莲补的身强力壮。
即便是一拳打死一头牛,对她也完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