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查到的,热敷能加快血液循环,对眼睛好。”
沈时又拿来了一条毛巾作为替换,一条有些凉了便换上新的,如此交替重复了大概一刻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起了效果,热敷结束后姜生觉得好像确实能看清一些了,似乎微微有光透了进来,勾出周围环境的轮廓。沈时听了很是欣喜,重新燃起了希望。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沈时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再没有理由继续绑着姜生了。他把被子卷解开,姜生骤然恢复自由还不太习惯,有些想念包裹着自己的蓬松柔软,缩在床上不愿起来。
沈时也很想由着姜生多耍一会儿赖,但他明天还要早起赶去片场,现在耽搁得越久休息时间就越短,再心疼也不能放任姜生躺下去。沈时把姜生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直接抱着人去洗漱了。
第二日姜生起床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自己恢复了一些,他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外界的景象。只不过眼睛像高度近视又罩了一层滤镜一般,投射到视网膜上的都是一个个边界不清的色块。
姜生激动地拉开窗帘,却被骤然充盈的光线刺激得眼泪直流。沈时一回头就看到姜生面无表情哗哗流泪的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姜生被无处不在的亮光撞得头晕眼花,他捂着刺痛的双眼,把头埋进了沈时的胸前,企图躲避光线的攻击。
“没事......就是光......光太亮了......不过,我能看到了!虽然还是模模糊糊的,但真的有在恢复!”
缓过来的姜生又兴奋了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世界是一幅巨大的印象画,连沈时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他摸着那团肉色的马赛克,胡思乱想道:“你说,这样发展下去,你会不会变成一堆像素块呀?这应该就是网上说的二次元男友吧,好酷呀。”
沈时捉住姜生捣乱的小手,帮他把卧室的纱帘拉上,室内的亮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姜生的泪也流得没那么汹涌了。
“我要是变成了纸片人,怎么给你做饭?怎么陪你睡觉?怎么送你上班?”
姜生想象了一下沈时变成一张纸的模样,害怕地摇了摇头:“那抱一下岂不是都要把你揉皱了,不行不行,我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收拾一下便赶去了片场。这是沈时第一次在早上陪着姜生来片场,之前他也想来,却被姜生拦下了。
“你中午和晚上还要去给我送饭,已经够辛苦了。早上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沈时还想说的时候,就被姜生捂住了嘴:“哎呀,你就权当是让让我,我想体验一把金屋藏娇的感觉都不行嘛?小说里那些霸道总裁去上班的时候,都会亲亲爱人再走,我也要试试!”
于是之前姜生早上离开的时候,沈时都会专门躺回床上扮演着“娇”的角色,向姜生索要一个早安吻后再放他离开。
但现在姜生的眼睛出了问题,沈时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他单独出门,姜生也对沈时产生了一些依赖,两人就手拉手一起去上班了。
今天要拍的是姜生的倒数第二场戏,正是多年以后盲琴师功法大成之时,重返彭家为自己家人报仇的一幕。
可能角色真的自带debuff,姜生一换上戏服,就觉得眼前复又昏暗一片,不仅是单纯的黑,比之上次还掺杂了些浓稠的血色,在视野之中蔓延开来。
姜生叹了口气,盲琴师刚刚眼盲之时,心中涌现的更多是一种惊喜。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无用的废物,仇敌当前依然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突然机缘巧合,获得了日夜期盼的力量与手段,说是高兴疯了也不为过。
但随着一年年过去,复仇几乎占据了盲琴师全部的心神,为了不忘却,也为了不迷失,他一遍遍地在深夜之中反刍那些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回忆。
盲琴师不断对自己进行着精神凌迟,那些记忆也被长久地浸泡在仇恨之中,染上了陈年厚重的血渍,再也无法清洗掉了。
在一遍遍的重复之中,盲琴师只要一想到彭家就觉身体内气息翻涌,内力波动,一扫琴弦便能荡平小半块山头。但这之中却有一人成为了例外,正是曾救盲琴师于水火之中的彭云飞。
盲琴师对彭云飞的感情很复杂,他既觉得彭云飞对彭家主的龌龊勾当并不知情,且彭云飞并没有参与杀害自己家人的行动,属无罪之人。
但盲琴师同时也无法否认,彭云飞是那些龌龊勾当的既得利益者,他真的有代表家人原谅彭云飞的资格吗?
痛苦的挣扎之下,终究还是那些残存的美好情感占了上风,那些美好曾一次次把自己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回现实世界。盲琴师决定放过彭云飞,也放过自己。
可命运最喜欢的,便是在写好的剧本中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