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华燊再怎么势利,也不会在大过年的日子压榨打工人。
他只是有点想何诗绮。
他躺在沙发上,正对面架着一台72英寸液晶电视机,正放着56楼书房里的几处监控画面,显示诗绮盘腿坐在软椅上,看电脑视频播放着的17世纪西欧流行的服饰风格资料。
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也津津有味地看着。
她似那种家里养的小猫,主人不在,小猫自娱自乐。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却看足两个小时,嘴角还噙着笑。
总是深思熟虑的人,能够使脑子彻底放空地发呆两个小时,很不容易。
草坪花园放起升空的大烟花,一簇簇缤纷光影照亮他的玻璃窗。
他扬手看了眼腕表,已是凌晨十二点。
起身走到窗前一看,施家大门驶出一辆宾利,正是他父亲的车。
施父在同施太太结婚十年后,就公开与一位红颜知己同居,成了当年最轰动的社交新闻,如今更是同她生了二女一子,同时施父还与另一位多年女友密切来往,生的一子一女都送往美国读书。
至于施父还有没有其他的露水情缘,施太太已无暇顾及。
施太太想过要离婚,但一想到他人会即刻入住施家大宅,那些私生子女身份会变得敞亮,占据原本属于自己子女的那一份,她就无论如何都要忍下来。
多年周旋,施父同意与施太太维持表面的和谐关系,重大且正式的社交场合,只会同施太太出席。
每年除夕这种大日子,施父也一定会留在施家大宅,年初一才会离开去留港的红颜知己家中,与其比翼双飞。
以往施父还会待到第二天,但越老越不在乎脸面,时间越提越前,如今更是连一分钟都待不住。
施家有长辈守夜的习惯,现在施太太肯定在楼下应付那些亲戚。
施华燊即时换衣下楼。
到了年初三,施家去赵家拜年。
跟国际超市搬货一样,一件件贵的离谱的年货从豪华商务车送下来,有赵家的管家指挥佣人送进赵家大宅。
赵士珍在家中排行老二,比施华燊小一岁,今年三十二。
赵士珍穿着剪裁用料皆上佳的白毛衣和白绒裤,脖子上戴着一串莹润硕大的白珍珠项链,手腕戴着一只白金钻石手表,气质斐然,如一尊温润沉静的玉像。
后院临山,睁眼便是苍翠绿林,好不悠然。红木搭建而成的观景台宽敞舒适,她坐在观景台上,一边喝咖啡一边晒太阳。
“赵二小姐闲心。”
赵士珍望过去,是厚料西服加长款大衣的施华燊,身姿颀长,迎风走来,当得一个“官仔骨骨”的称赞。
但赵士珍说:“啧啧,人模狗样。”
施华燊回敬:“老虎扮猫。”
赵士珍叫佣人给他看茶。
燊坐下,开门见山:“长辈在问,你我几时订婚?”
赵士珍放下咖啡杯:“今年或者明年。不急一时。”
燊叹气一声。
赵孤疑看他。
燊答:“我也是这么说。一字不差。”
“上帝。”赵翻了一个白眼,“真不想跟你同流合污。”
“注意用词。”燊端起热茶浅呷一口。
因为一些原因,赵家和施家必定联姻,联姻对象就是施华燊和赵士珍。
他们在十来岁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因此私下以恋人状态相处过,测试结果十分矛盾。
他们太相似,简直一类人,仿佛男版赵士珍与女版施华燊,因此对彼此格外欣赏也格外厌恶。
当朋友、当知己都没问题,当夫妻……哎,为了巨额的财与利,可以勉强低头。
施华燊过来找她,不过是想偷偷闲,却没想到听到她对着手机发送语音,夹着嗓音甜丝丝地说:“bb~我都好挂住你呀~”
一个字转三个音,吓得他险些甩脱茶杯。
赵士珍觑他一眼,恢复正常:“大惊小怪。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还能说更得意。”
“似鬼叫。”燊如此评价。
“哼,舟舟不知有多中意。”
“呵,凭他一个小歌星能得富小姐豪掷五千万打造专辑,当然要好好哄着。”
“比不过你。1.5亿送豪宅。”
“我是比你大方。”
“贪恋色相,是该付出更多。哪似我,我这叫为才华投资。”
“士珍,在我面前,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还是少说。”
赵士珍想了想,不再回话。
年初六那天,施华燊去找何诗绮。
她正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压着画板素描,听了他的声,也没有抬头去看,更遑论起身去迎。
她穿着一套毛绒绒的睡衣,在燊眼中,同猫无异。
他快步上前,伸手撸了两把,才问:“琦琦,这几日有无挂念我?”
话音一落,他突然发觉熟悉,想了想,顿时懊悔当初嘲笑赵士珍。
诗绮惜字如金:“嗯。”
“骗人。眼神都没往我这里飘。”
诗绮放下炭笔,转头看他。
“年初六了,年都要过完了,你一句‘新年快乐’都没同我说。”燊故意摆出生气的模样,“简直忘恩负义。”
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施生讨美人一笑。
诗绮见样,果真笑了起来,搁下手中的物件,在漫天霞光的映照中,认真地、笑吟吟地对他说:“施先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也是奇怪,除夕那阵一大帮人年夜饭,之后几日各家拜年也是一大堆人,竟然没有哪一个时刻能跟此刻相比。
温馨,柔和,明亮而充满希望的年味。
施华燊也笑起来,拿出一封沉甸甸、几乎要将纸皮撑破的利是递给她。
“琦琦,新年快乐,万事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