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水声淅淅沥沥。
丰足的热水汽赋予镜子磨砂质感,瓷砖也变得湿漉漉的。
淋浴顶喷一直不停歇地工作,温热水冲洗着皮肤,一遍又一遍。
小苍兰香的沐浴露被挤了大半,反复搓洗过的肌肤泛出红粉,似被凌/虐过一样。
水流淌过漂亮的腰线,顺着腿侧而下。
头发已经湿透,黏腻地贴着头皮,仿佛无数条阴暗的小蛇紧紧缠绕。
尤安一把撩起额前的湿发,仰起头,热水重重淋在脸上,有些刺痛,带来一种微弱窒息感。
明明已经过去了,甚至尸腐骨枯。可他仍旧无法释怀。
阻垢深深积藏在骨子里,成了浓黑的毒。
彻底将会所里的气息洗净后,尤安躺在床上,强制自己入睡,以此来避免失控的大脑重演惨痛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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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它开花了!”
老旧的阳台上,一盆花摆放在阳光的角落。
缩小版的尤安蹲在花盆边,戳了戳蓝色的花朵。
“这是什么花啊?”
“这是蝴蝶兰。”围着围裙的母亲站在尤安身后,弯身时,影子拢住孩子。
“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可爱的蝴蝶。”
“嗯,蓝色的蝴蝶。”
这时,狭隘客厅里。
男人把脱下的外套随意扔到椅子上。
“欠了一屁股债,也不知道急。天天就知道弄那些破花,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受别人白眼,你们倒是清闲。”
“没事就自己找事做,有功夫弄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多发几张传单……”
父亲喋喋不休,母亲默默地用手捂住尤安的耳朵。
等男人骂够了,拉开椅子,“赶紧去做饭!你要饿死我吗!”
于是,尤安看着母亲去厨房,把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这间房子很破很小,客厅里只摆着一张木质脱漆的桌子和几张凳椅,还有几个装满了杂物丢在墙角的纸箱子。
电风扇运行的嗡鸣声里,尤安低下头,发现那盆开得正盛的蝴蝶兰花盆碎裂,花与茎折断,被泥土掩埋。
世界在一瞬间由黑暗统治。
——啪。
一个狠厉的巴掌扇在女人的脸上。
长发被粗粝的大掌硬拽着,衣物撕毁。男人带着一身酒气,把白日里温柔的母亲拖进逼仄的房间。
指甲划烂了男人的脊背。
母亲的嘴角流了血。
哭花的脸有着昳丽的破碎感,像极了盛开的鸢尾花被摧折碾碎。
这个夜很漫长,眼泪与祈求永远无法打动没有人性的野兽。
它们只知道释放欲望,把在外的愤懑发泄在弱者身上,用最原始的方式满足自己的肉/体。
——暴力,性.欲,枷锁。
成了很多年前爱的“代名词”。
尤安困在脱皮的白墙后,呐喊无声,挣扎无望。
正如他的母亲被锁在了一纸婚姻。
——砰。
斑驳的墙体碎裂。
尤安拉着女人的手一路奔逃,向着晨曦的方向。
他们的身后,是一只吐着黏稠黑泥的八爪怪物。被触手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将变得青紫,甚至撕裂流血。
冬日的寒夜里,呼吸艰难且灼热。
为了逃离,跨出的每一步,都压榨着肺部的空气。
喘息像老旧的柴油机轰鸣作响。
不知道这样疲于奔命的状态持续了多久。
也许一夜,也许几年。
尤安回头,发现触手怪物不见踪影。
他们逃出来了。
刚欣喜一息,转瞬。
“啊啊啊啊啊啊——”
失控的尖叫声里,尤安猛地正过头,骇目惊心。
身上长满钢筋铁管的怪物,在咫尺前方张开血盆大口。
他们没有出路。
*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1314还没进入休眠模式,在一楼自己给自己充电。
尤安让它把一瓶试剂寄给实验室时,身体状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它有点担心,于是默默地拔掉充电线,小声地上楼,开门,移动到尤安的床边。
然后,这栋小房子灯慌慌张张地亮了。
过了一会儿,浓稠的黑暗里,急救的红□□光闪烁,紧促的警铃声将小屋全面包裹,似乎空气都停止了涌动。
训练有素的医护虫抬着担架进入,动作干净又细致。
在接到雄虫阁下机器虫的急救电话时,整个医院都沸腾了。医护虫们立马赶来,生怕雄虫阁下出了事。
此时的尤安两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整只虫烧得滚烫,意识都不甚清晰。
他眉头紧锁,似被梦魇锁困。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泄露了出来,隐隐透露着不安。
兰克斯也醒了。
在看见尤安被抬上急救飞行器的一刻,他想跟上。
“能不能别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