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审美……真可怕。
远处的霓虹灯像离散的彩色小番茄。
生病应该要吃好一点吧,还需要补充维生素。
那出去买点水果吧。
嗯没错,出去买点水果,我才不是因为待在这太尴尬了。
这么想着,尤安起了身,穿好羽绒服,对上将道:“我出去一趟。”
秉承着雌虫应有的素养,兰克斯低低应了一声,“嗯,外面下雨,小心一点。”
这是兰克斯醒来,对尤安说的第一句话。
雌虫的声音像森林湖泊上自由的风,让尤安的心咯噔一下。
“知道了。”
随后,尤安拿上雨伞,出了门。
病房再次归于沉寂,一种不同于方才,死气慢慢弥散的沉寂。
路上已经湿透,反射着路灯的光芒。雨仍旧下着,砸在小水坑里,像是燃放起了烟花。
尤安感觉待在外面比房间自在。
陌生的呼吸与存在,让他无所适从。
别看雌虫表现出来的没什么。但尤安很清楚,他们之间横亘着千山万壑。他们的身份,各自的顾虑,以及未知的危险。
而且他总觉得,上将的状态不太对劲。不是那种野草趁着间隙、拼命向上生长向下扎根的韧劲。
但具体要他描述,他又说不上来。
尤安根本就没有想过兰克斯会一蹶不振。他总觉得雌虫坚韧不拔、无坚不摧,而自己只是暂时提供一处养伤的地方。
等伤养好了,雌虫就会离开,继续发光发亮,开拓帝国璀璨的未来。
小雨淅淅沥沥,在伞面写出一首无规律的曲子。
尤安靠着导航,找到了一家水果店。
等回到医院时,他已经在外花了四十分钟。
因为伤势,雌虫总是嗜睡。虽然不清楚兰克斯是否睡着了,但尤安怕打扰到他休息,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可当他走了几步,入目的场景深深刺痛着他的眼眸。
明明灯光足够明亮,暖气也足够温暖,床上的雌虫却黯淡又冰冷。
蓝色的眼睛无神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尤安顺着视线望着,发现只有霓虹灯、楼厦、虚拟星轨,以及黑暗,和他四十分钟前看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更添了些黏稠的浓墨。
窗外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显现雌虫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他在逃避,就像不久前的尤安。只不过,他们逃避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也根本不在一个程度上。
此刻,尤安才真正发现,环境的改变和身体的康复,并没有让雌虫重塑血肉。他的伤口依旧在溃烂,时间久了,会发脓生疮,甚至威胁生命。
尤安终于知道他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雌虫现在的状态。
——自暴自弃。
没错,就是自暴自弃。
因为丧失了太多生所需要的东西,雌虫开始自暴自弃。他放弃了抵抗,接受所有,无所谓自己当下的境遇。不论是尖刀,还是蜜糖,他都坦然面对。
他现在活着,仅仅只是因为还活着。
尤安惊觉。
原来没有谁无坚不摧。
——包括兰克斯。
指尖被嵌入掌心,有些疼。心口处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又酸又涩。
他想安慰兰克斯,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明白说什么,做什么。
死寂一片,连同他在内。
最后,还是兰克斯注意到他,侧过头,“回来了?”
“嗯。”尤安抿唇应了一句,走过去,将水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我买了些水果,你要是想吃的话,叫我或者护士给你洗洗。”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买了草莓,咕噜果,冰糖橙。你现在想吃吗?”
尤安坐在雌虫对面的床沿,又道:“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兰克斯不知道为什么雄虫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话突然就变多了。
而且竟然有雄虫因为雌虫想吃就出去买吗?这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无法否认这只雄虫真的很特殊,但兰克斯更倾向于这一切都是雄虫的伪装。毕竟,这种表面温柔、实则狠毒的雄虫,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的好友——艾希亚,便死于这种虚假之下。
面对尤安的关切,兰克斯表面没有太多情绪,回道:“我现在不吃,也不用再去买。”
尤安沉默地点了点头。
空气再次一如既往安静下来。
几分钟后,尤安虚虚地叹了一口气。
雌虫对他的防备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