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瑰丽,随着夜色的消失而被掩盖。太阳再次步入千万个日夜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的轨道。
列车停靠的站点,上班的“人”熙熙攘攘。
伴随着列车进站的提示声,他们被裹挟在潮流中,涌入合金磁悬浮列车车厢。
今日,本该死气沉沉的早班车有些热闹,不少虫正在讨论当下的热搜。
“兰克斯上将昨夜提交了雌奴匹配!如果今天没有雄虫提交匹配申请,上将还是会流放荒星。”
“因为殴打雄虫,被拔除骨翼、即将被流放荒星的罪雌,哪只雄虫会要。”
“也不尽然,弗利西殿下可能会提交匹配申请。”
“上将落到弗利西殿下手里,一定会被折磨致死,倒不如被流放荒星。”
“还上将呢,他的军衔早就被剥夺了,现在只是一个待匹配的雌奴。”
“除了克林索森家族的雄虫,应该没有雄虫会提交匹配申请,毕竟这无异于得罪了皇室那边。”
……
雌虫,雄虫,不同于人类的种族。
这是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争论漩涡的不远处,唯一一位人类安静地听着雌虫们论断。
列车进入黑暗的隧道,玻璃窗上倒映着他的身影。
黑色口罩扣在脸上,遮挡住了大部分面容,只剩下那双如墨玉般光泽细腻的眼眸。
尤安身形颀长,黑色的头发柔软蓬松,微分的刘海细碎,遮挡着部分前额和眉,像春日窸窸窣窣地生出的纷乱枝条。
目前,他在这个族群里,扮演着贴着虫纹贴、B级雄虫伪装成亚雌的角色。
等到了目的地,走出悬浮列车通道口,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世界好似被细小轻柔的羽绒堆满。但二月下旬的气温依旧不高,迎面吹来的冷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
过了一会儿,尤安步入Ⅲ号研究所的研究大楼,前台的金发亚雌微笑问好:“尤安阁下,日安。”
雄虫礼貌回复:“日安。”
待他走进办公室。
“小尤安呐,你看今天的热搜了吗?”同办公室的塞格半扭过身子道。
赛格是尤安的师兄,一名雌虫。
“嗯,看了。”
赛格摊开双手道:“没想到被称作帝国之光的兰克斯上将,有一天竟会为了活命,提交雌奴匹配,甘心雌伏在那些的雄虫身下。”
从赛格的话里,尤安听出了些戏谑与鄙薄,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如果是为了活下去,而丧失一部分尊严与“无用”的贞洁的话,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毕竟只有活下去,才有反扑的机会。
而以几乎自焚式的方式蛰伏,最后手刃仇敌,审判罪恶,其勇气与毅力,单用值得称赞这种词汇根本不够。
另外,尤安也并不觉得雌奴匹配申请是兰克斯自己提交的。雌虫的审判决议情况,尤安一直在关注。以兰克斯上将目前的情况,恐怕根本无法提交。
所以,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为救兰克斯上将的下属逼得没办法,才提交了这份申请。
尤安并没有回应赛格,自顾自地打开光脑。
赛格察觉到雄虫沉默的异议,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虚虚地瞟了一眼尤安,好似随口道:“也不知道兰克斯上将会匹配上哪家的雄虫。如果匹配上了对家的雄虫,无异于死亡。”
死亡……
尤安的手一顿,然后接着按照他本来的意愿,打开了匹配系统。
点开兰克斯上将的匹配申请,就能看见右上角那张两寸的白底照片。
照片里的雌虫有着一头灰蓝色的头发。因为神情严肃,眼神冰冷,让他的面貌极具攻击性,隐隐透着危险。
当时拍照的时候,雌虫大概是冷冷地直视着镜头。
如今,尤安看着这张照片,有种被猛兽当成猎物的胆颤感。
他想,上将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一定心情不好。
因为,他曾见过兰克斯上将被鲜花缎锦拥簇,佩戴着象征荣誉的勋章模样,像一片广袤蓝海。
五年前,尤安因车祸穿到虫族。醒来后发现这里没有男人女人之分,只有雌虫、雄虫和亚雌。
在以繁衍为重任的虫族中,雌雄比例极度失调,导致整个社会以雄虫为尊,倡导一雄多雌的婚姻制度。
雄虫为了优渥的生活迎娶雌虫,雌虫则为了得到精神力安抚嫁给雄虫。
明明也算是各取所需,但在婚姻中,如果雌虫的权利不足以令雄虫忌惮,那么他们将失去话语权与决策权,甚至随意被鞭笞。
畸形的社会纵容着雄虫的暴虐,倾轧着雌虫的骨血。这个怪诞的世界一度让尤安感到绝望痛苦,甚至崩溃。
那个时候,他仿佛被毒哑了嗓子,丢进关满罪恶囚徒的牢狱。
而知晓兰克斯上将,是在他最为孤溃的时期。
彼时,他还在找生命留存的真谛,努力去填满生活的裂缝。而兰克斯的出现,让他看到了曙光,对这个种族的未来抱有了一点期许。
时隔多年,尤安始终记得,那双眼睛有着落满瑰丽星河的蓝色,深邃永恒,又生机蓬勃。
兰克斯坚定道:“请相信,无数虫正在为之努力,生活会越来越好,我们有着璀璨的未来。”
过去的尤安还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或者一个事物,又或者一处景致,去形容那双眼睛。
现在,他的视线落下桌旁竖放着的一本书——《弗瑞克拉之春》。
他觉得,上将的眼睛就像是森林心脏处的那片浩淼湖泊——弗瑞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