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良久,面对空空荡荡的街道,他突然有种摇摇欲坠的倾颓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直直地盯了一会儿,突然不知所以地触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是完好了,没有一丝受损的迹象。继而他又撩开自己的袖子,手臂上除了几根青线还有就是正常人的皮肤与血管。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是卢矩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死了,死了不止一次。
卢矩忽然觉得自己惶然又孤寂,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像个小孩一样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似乎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才能够保护自己。这水泥的陌生又熟悉,他在这里经历了绝望与重生,可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那种残忍地被夺走感觉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无法呼吸的憋闷感,让他现在依旧喘不过气。他大口大口地呼吸,似乎以这种方式缓解自己那难以平复的心悸,可是大量的氧气又让他满脸通红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痛,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嗽起来。
有没有人?他徒劳地伸出手去抓,却频频落空。
这一次他又回到什么时间了,卢矩掐住自己的脖子,想以此止住天崩地裂地咳嗽,可惜只不过是更加毫无用处的自虐。
他不敢回忆,但是那些场景却在他的脑海里像幻灯片一样浮现在眼前。来到白帝县,顺利地找到矿脉,就以为希冀就在眼前的时候,却被人莫名其妙地杀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热气在迅速地流出,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犹如一面镜子被人摔成四分五裂。后来他貌似活过来了,他以为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他以为自己躲在暗处,可以以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的角度,发现事情的真相,最后抓到那个企图杀了他的人,可是直到锐器刺破自己胸膛的时候,他才惊觉,那个神秘人居然就是他自己。再后来,他一直都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想阻止,可却不知道一定要阻止什么,只是在恍惚中,看见了白规那张清俊的脸,以一种悲悯的目光在看着他。
每一次死亡的感觉都是那样的清晰。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八辆卡车压了似的疼,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凉沁的声音如一道悠扬的乐声盘绕而来:“我是来救你的。”
“我是来救你的。”
谁要救他?卢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身体却仿佛被灵丹妙药安抚了一样,钝痛缓解,他终于放下自己的手,停止自虐。
卢矩抬起头,他看见面前的道路变得崎岖,高低起伏,丘壑连绵。
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或许,他在经历某种循环。
他在不断地与过去的自己交集,一次一次地死在自己手里或者杀死自己,虽然每次发生的事情都不太一样,但是都面临同一个结局。他还是会活过来,可是这样的复活会不会有尽头,还是这根本就是对他的折磨?
卢矩的眼神渐渐汇聚,又恢复成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在世界安静的时候,他听见了时间的喧嚣,卢矩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卢矩,你跑哪去了?”罗叔他们本来在街道的另一边,走过去的时候吴彦江看见马路中间蹲了一个人,提了一句,宏牛才看清居然是卢矩。
他们走了过来。
宏牛看着他的样子,皱着眉抱手说:“让我们在白帝县里瞎逛,自己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大马路上蹲着?”
听见宏牛的话后,卢矩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卢矩的手指却颤了颤。
如果说刚才他还怀疑是某种循环的话,现在却几乎可以确定,不是。他们都没有变,宏牛说的话还是之前他交代的,也就是说同一个时空里,出现了多个他。现在的他在马路上,也许与此同时的他正走在山路上。
卢矩快速地想着发生的事,这样的处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到底是进入白帝县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
宏牛见卢矩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地在想着什么,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卢矩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应付道:“我哪在想什么,你想多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脑中却一刻不停地梳理事情的经过。凡事都有开始,对于他而言,开始应该就是第一次进入白帝县,那会儿他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而且经历的一切都很顺利,不认识路有人送地图,顺利找到卢氏老宅,然后找到矿脉,顺理成章得像有人安排好的似的。
可如果这一切确实是有人安排好的呢?这样想想,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在找到矿脉之后被杀死。这是同一个时空发生的事情,如果说是后来自己发疯杀了自己,那么最开始杀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呢?
那个人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后来的每一个自己都没有想错,的确是有一个神秘人,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让他误以为那是自己。
还有得知矿脉消息来源的卢氏老宅。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对于那里发生过的事记忆很模糊,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去过。
矿脉的位置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卢矩完全没有印象了,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他真的,有去过卢氏老宅吗?
卢矩顿了顿,问:“白规呢?”
宏牛奇怪地看着他:“你傻了?白规不是走了吗?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在说胡话?”
罗叔也担心地看着他说道:“是啊,卢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对啊,你的脸色看着真的很不好。”吴彦江递给他一瓶水,“你一路上也累了,喝点水吧?”
卢矩没有接过,看着那瓶水,然后抬眼看着吴彦江的眼睛,问:“这水是哪来的?”
吴彦江被卢矩泛着幽幽狼光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解释说:“没,没有啊,这水是从宏牛的储物戒指里面拿出来的。”
卢矩点点头,没有解释自己这样问的原因,只是轻声说:“那就好了。”
宏牛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说:“卢矩,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呀,你怎么不肯对我们说?”
卢矩笑了笑,遮掩过去,“你想多了,哪有什么事,对了,我已经知道怎么到卢氏老宅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卢矩没有说的意思,宏牛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心中暗生怀疑。
卢矩带着他们都的依旧是去往卢氏老宅的老路线,不过这一次他边走边在想着,到底怎样才能把那个狡猾的神秘人抓到。卢氏老宅会有问题吗,如果在进入老宅,得知了矿脉的消息,却第二天却不去,那么那个事先埋伏在那里的神秘人会怎么样?
想着卢矩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来再来杀他的都是他自己,只有第一次出现的才是真正的神秘人。
他这样想着,想得太过投入,却没有发现脚下走的路变得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卢矩,原来你家老宅是修在这种地方的啊?”宏牛边四处张望,边说,“果然是有钱人的脑回路,和我们普通人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