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错从晏追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不知从哪掏出个圣旨,单手持着,向下抖落,便将内容尽数展示在宇文殊面前:“北镇抚司查案,劳请宇文大人配合。”话刚说完,他又将圣旨卷起来,塞回怀里。
宇文殊脸色变了变,还是侧身让出了路。
便这样进了宇文府,才发现这其中大有不同,与大门的富丽堂皇相比,这府里可谓称得上破败,就连屋子都年久失修,墙漆都几乎脱落。
晏追用余光扫视一圈,便听见周衍小声嘟囔道:“马屎外面光。”
晏追听这话,有些想笑,但又觉得不合适,只得转过去和蒋错小声搭话转移注意:“圣旨哪来的?给我瞧瞧,写的什么?”
蒋错目不斜视,压低声音道:“假的。”
晏追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问:“胆子这么大?”
蒋错瞥他一眼:“大不了找小皇帝补个事后圣旨呗,咱帮他办这么大的事儿,他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晏追若有所思,许久后才说:“蒋错,我算是发现了。”
“发现什么?”
“你根本一点儿都不乖。”
蒋错一愣,刚勾起一抹坏笑,晏追便认真补充道:“你其实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忠诚,之前还指责我对陛下不尊敬,实则你自己都经常说些大不敬的话。”
蒋错唇边的笑意僵住,有几分咬牙切齿答:“是是是。”
晏追瞧他这样觉得莫名其妙,到底谁又踩他尾巴了,索性又凑去听周衍在叨咕什么。
不听不知道,一听晏追更是想笑,周衍又是在挑府邸的毛病,又是在说宇文殊人品的问题,总结一句话,宇文殊此人品行卑劣。
虽说这府邸看上去破败,但还挺大,经过了一大片园林才算到了宅院。
院子里站着个青年,晏追同他对视一眼,双方皆是一愣。
青年率先朝他拱了拱手:“晏兄。”
“赵楷?你怎么在……”晏追不知该如何措辞,他实在难以将赵楷这般谦谦君子同宇文殊联系到一起。
赵楷也不避讳,笑着说道:“我以为晏兄知道呢,我与阿殊是至交好友,所以常来他府上。晏兄是因何事来呢?”他瞧了眼晏追身后的蒋错,面不改色:“镇抚使大人也来了啊,想必是公事吧,只是不知是否需要我避嫌?”
一直沉默着的宇文殊终于开口:“泙泛,你先走吧。”
“急什么呢?只要不妨公务,那就留下呗。”蒋错的语气与平时别无二致,可就是透露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赵泙泛仍旧是不卑不亢:“多谢大人。”
宇文殊倒局促起来:“泙泛,你先走,此事与你无关。”
“阿殊,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赵楷朝他一笑,又对蒋错说道,“镇抚使大人,请便。”
蒋错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便从府门涌入大批锦衣卫,透着股肃杀的气息,将宇文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步时阑,他屁颠屁颠地站到蒋错旁边,小声道:“怎么样,大人?刚刚帅吧?属下可严格按照您的要求,蹲墙角蹲这么久,您一拍手属下就带人来了,及时吧?”
蒋错看着原本站他身侧的晏追被凑上来的步时阑挤开,有些气恼地瞥一眼步时阑,瞧他一脸献媚的样,还是颔了颔首。
左右被锦衣卫持刀拦住的宇文殊面色沉了下去:“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蒋错憋着火,便故意阴狠道:“不明显吗?杀你呀。”
宇文殊早就听闻过蒋错的疯劲,声音有些打颤:“再、再怎么说,我也是陛下亲封的状元,哪怕是镇抚使,也不可无故杀人吧。”
“谁说本大人无故杀人了?”蒋错朝周衍使了个眼色,周衍便说道:“户部差账那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中有一百万并不是因为虚报账额,而是被户部尚书收为私用。”
听周衍说得那么详细,宇文殊慌了神:“他收受贿赂,和我有什么关系?”
步时阑不知道从哪搬来把交椅给蒋错坐下,他半倚着,淡淡道:“本大人可听说,前些日子大同军频传捷报,可此事被军部按下不报,故而陛下连军费都没有批。没有军费,还能如此,是该夸大同军神勇无双呢,还是该夸宇文大人家的马日行千里呢?”
晏追瞧周衍和蒋错居然配合如此默契,刚想感叹,却猛然听见宇文殊的话,顿时脸色惨白。
宇文殊原本听蒋错这番话,便明白蒋错早已知晓他替谢元燕运送赃款去边关充作军费的事,他心如死灰,却忽然看见站在蒋错不远处的晏追,便朝他阴冷一笑,道:“晏大人,军费此事,想必晏大人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