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脸色霎的白了,他回头怒吼道:“谢元燕,分明是你献策叫我不必上奏,如今又把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朱槿祁不说话,只掀眼朝晏追看过去。
晏追明白朱槿祁是让他说话,只得硬着头皮冷声道:“古语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魏大人都做到这个位置了,难道连账务都无法预估好提前报给陛下?还是说,魏大人一点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欺瞒不报私挪公款,这可是掉脑袋的罪,魏大人总不可能不知道吧。”
“臣……臣从未私挪公款啊!今年报上来的税款七百八十万两白银,可户部实际只收到的白银不过四百三十万两白银,就连去年滇南大旱,都是找乡绅借了粮食救灾……”魏巍早已没有方才嚣张气焰,额上隐隐渗出冷汗。
以前皇帝从来不管这些事儿,报上去了也叫他们内部自己肃清。可各省各部这么多人,岂止肃清就能解决的,更何况,被贪污或者虚报的三百五十万两白银,也不见得能全都讨回来。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魏巍自然不愿意去做,不如从别的地方抽成补上,按原来说好的报上去,李阁老年纪大了,已经不太有精力管得上这些事,而其他阁老没有权利亲自管事,就算报给皇帝,皇帝也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怎么今天这小皇帝突然变了卦,开始过问起朝堂的事情了?
“哦?那依你这么说,莫非是下头有人谎报税收?”朱槿祁饶有兴致地站起身来,踱步到魏巍跟前。
朱槿祁一身暗紫龙纹常服,威严地站在魏巍跟前,魏巍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哆嗦着说:“回陛下……是这样的。”
朱槿祁又踱步到谢元燕跟前,谢元燕倒是跪得齐整,皇帝走到跟前只微微俛首,背依旧挺得笔直。
谢元燕不卑不亢道:“既有如此腐败之事,定不能放任自流。陛下今日不就带了个御史来吗?何不派晏御史亲自彻查这件事。”说着,那双凤眸带着几分讥讽意味看向晏追。
这是在做什么?这谢元燕非要把他拉进这趟浑水不可吗!
晏追自然不敢接管这事,忙走到堂前跪下,急声道:“万万不可,微臣只是个小小的正七品监察御史,怎么敢越俎代庖……”
朱槿祁直截了当道:“这还不简单,朕提拔你不就是了?晏卿倒是说说,要到什么品阶的官职才不算越俎代庖?”
这下晏追更是不敢说话,他怎么敢和皇帝提要求?
终究是李载物抚了抚苍白的胡须,缓慢道:“陛下何苦为难这些下臣,这税额不符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上报了,陛下从前都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眼下出了大亏空才来怪罪这些老臣,真是寒了这些老臣的心。”
朱槿祁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去,他死死盯着李载物那张爬满皱纹的脸,半晌后突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李阁老说的是,是朕思虑不周了。那户部先把从工部借的船还回去,魏巍,你把各部批过红的票拟支银全都支给他们,差着的从朕的私帑里补。”
说完,便甩甩袖子,重新坐回龙椅上,支着脑袋道:“朕乏了,其余事项再议,诸位爱卿先退下吧。”
李载物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听见皇帝这么说,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由陈知浩扶着,颤颤巍巍地离开。
众人一同退下,晏追也打算走,却忽然被朱槿祁叫住:“晏卿,朕让那些老腐朽走,你走什么?”
不是,怎么还有?
晏追身型一顿,僵硬地转过身来:“陛下不是乏了……?”
朱槿祁心中暗讽这人果然徒有一张和谢敛袥相似的脸蛋,他倚着龙椅支着头没好气地说:“朕这是在赶他们走,看不出来吗?”
他当然看出来了,所以他才要溜啊。
晏追垂下头:“臣愚笨,怕是无法为陛下解忧。”
“哼,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朱槿祁冷笑一声,有些烦闷地揉了揉眉心,“这群老迂腐仗着自己资历大,都要爬到朕的头上来了,偏生朕还没真正掌权,拿他们不得半点法子。”
听着这番话,晏追总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灭口,大气不敢出,只静静垂头跪着。